姚諒用劍尖挑起林萬山指縫間的皮屑,眼神在牢頭身上轉了一圈。
她環顧四周,牢房後的排水溝,溝壁上似乎有攀爬的痕迹,青苔被蹭掉了一大片。
放人進來怎麼都要經過牢頭的手底下,偏偏姚諒這個公主來了,牢頭竟然不親自作陪,十足十地心虛。
牢頭見勢不妙,立刻想溜,被景盼旋一把揪住後衣領甩在地上。
“公主饒命!”牢頭磕頭如搗蒜,“小人也是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啊!”
桑俊良抽出佩刀抵住牢頭咽喉,“說!是誰指使你的?”
“是...是蔡池蔡郎中!”牢頭渾身發抖,但桑俊良的刀尖正抵在他喉頭,他不得不強作鎮定 ,“他說林萬山是倭寇細作,讓小人幫忙除了他...”
“小人也是為民除害啊!”
“本宮和談康盛,甚至是莊正業都還喘着氣呢,什麼時候輪到你越俎代庖,默許将人犯勒死在牢裡了?”
姚諒冷笑道,“更何況,蔡郎中此刻正在鹽場義診,你當本宮是耳聾還是眼瞎?”
牢頭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慌忙捂住了嘴。
姚諒:“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誰殺了林萬山?”
“小人實在不知啊!”牢頭崩潰道,“他隻說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這幾個時辰不要派人過來探聽。”
“這也是常有的事,有些人為了提點犯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經常會支開獄卒…我哪知道這麼短時間人就沒了啊!”
“少廢話!”桑俊良一腳踢翻牢頭,“狗東西,就說對面給了你多少錢吧?”
“紋銀五十兩!”牢頭哭嚎,“小人是一時糊塗,公主饒命啊!”
姚諒被吵得頭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桑俊良立刻扯了塊破布塞進牢頭嘴裡拖走了。
姚諒一時啞然,這桑俊良比她前世用慣的幾個大宮女太監都得力,不知談康盛平日到底都讓他幹啥。
思及那幾張熟悉的面孔,姚諒心中怅然了一瞬。
重活這一世,她沒有特意去尋找自己先前的侍女太監,侍女小滿也是她随意從慈幼局領回來給甯直當幌子的。
給人當奴才有什麼好的。
弘毅十四年這次選秀狗皇帝一個秀女也沒有選,因為太子厭惡太監的緣故,宮裡的太監也越來越少。
工坊辦得多了起來,高産水稻也推了出去,也許他們不必再賣身為奴,此生也不會再相見了。
惆怅轉瞬即逝,姚諒對先前為他們引路的那獄卒道,“先把昨夜當值的獄卒名單拿來。”
獄卒哆嗦着遞上名冊,姚諒掃過名字,指尖停在一個寫着唐突告假的“蔡小三”上。
“這個蔡小三,與蔡郎中是何關系?”
“是…是堂兄弟。”獄卒擦着額頭上的汗道,“蔡郎中常來給犯人看病,蔡小三便跟着學了些粗淺醫術。”
不多時,桑俊良用刀尖挑着塊玉佩過來,身上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姚諒見他不願與那玉佩接觸,也用劍尖将玉佩挑了過來,細看之下,這塊細膩的羊脂白玉上刻着半朵櫻花,“這玉佩哪來的?”
“牢頭交代,是從王仲達身上摸出來的。”桑俊良道,“他看是東瀛的紋飾,就偷偷藏在身上打算拿去變賣,剛給抖落出來了。”
“東瀛…呵,東瀛能有這麼好的玉料?”姚諒盯着玉佩了半晌,那櫻花紋路與慈恩寺的照海和尚偶爾戴的裝飾花紋如出一轍。
她用一塊手帕包起玉佩,将其收入袖中,對桑俊良道,“把牢頭關回牢房,嚴加看管。”
出了大牢,景盼旋忍不住道,“公主為何不直接審問蔡郎中?”
“蔡郎中不過是個幌子,若是他下手殺了林萬山,王仲達不該是那個表現。”姚諒揉着太陽穴,“林萬山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死了,但王仲達卻還不知他的死訊。”
“莊正業才是關鍵。”
"那我們現在就去知州府?"
“不。”姚諒望向遠處州衙,“又得麻煩沈将軍的人盯着莊正業了。”
回到鹽場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工人們還不願走,纏着顧合樂教他們認字。
姚諒将玉佩交給她,“找人速送去京城,交給太子殿下。”
顧合樂接過玉佩,見櫻花紋路眼睛微眯,“這是倭國的染井吉野。”
“你認得?”
“家父曾見過倭國使者,提及過這種櫻花。”顧合樂将玉佩收入一個錦囊之中,“這種花是改良而來,花瓣單瓣呈漏鬥形,開花量極大,故而十分好認。”
“校長放心,我會用八百裡加急送去。”
姚諒點頭,又轉向景盼旋,“你帶二十個好手,暗中保護談大人一家。”
景盼旋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