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羔的絨毛蹭過甯直的手腕，呼吸溫熱，在這春日的夜裡抱起來暖融融的，甯直忍不住挼了兩把軟乎乎的羊羔絨毛。

“收下吧，甯公子。”老兵低聲道，“草原人送羊，就是把你當自己人。”

牧民喜歡送羊牛羊，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幫你養着。

這個習俗直到今天也存在着。例如一位牧民給女兒的嫁妝是十隻羊，而女婿一家在不方便養羊的内地，牧民就會将這十頭羊專門養起來，日後繁殖到百頭千頭也都屬于給女婿的禮物。

破曉時分。

遠處傳來馬蹄聲響，甯直豁然睜開眼睛。

軍中斥候睡覺時大多會将一隻耳朵緊貼在地面上，按照清華園物理書上的說法，這是因為是固體傳導聲音比空氣中快，能更快地聽到敵軍來襲的動靜。

“甯公子，是世子爺的旗号！”一名兵士指向東方，激動地喊道。

黃褐色的煙塵中，景破蠻的“景”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銀甲在陽光下閃着光。

他策馬奔來，衣甲浴血，顯然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甯公子，你果然沒迷路。”景破蠻躍下馬背，拍了拍甯直的肩膀，“你派人送來的這指南針當真神了，比司南好用的多。”

甯直笑了笑，也拍了拍景破蠻的肩膀，兩人頭碰着頭，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

“這好麼？”景破蠻驚訝道，“雖說我爹也能打守城戰，但那塢堡被我們強攻下來，本就破破爛爛，真的能守住麼？”

“隻有這個不必擔憂。”甯直道，你爹在裡面怕什麼，我爹也在裡面我都沒慌。

“世子，你見過水泥麼？”

“哦？哦！”景破蠻将拳頭在掌心一敲，“我見過，家父曾命令我帶人用水泥重修秦直道。”

“隻可惜修到一半被突厥人阻撓，加上入了冬，就沒有繼續下去…”

秦直道，别稱皇上路，聖人條，也被戲稱為兩千年前的高速公路，從如今的陝西直搗内蒙古包頭市，如一把尖刀，抵在草原遊牧民族的咽喉之上！

雖然這條道路因為常年戰亂和中原王朝對地方的控制力降低，但它依然存在在草原之上。

“沒錯。”甯直道，“如今天氣的溫度濕度都很适宜，不需要幾個時辰水泥就能完全硬化，如果陛下用水泥堵住大門，突厥人就算是用火炮硬轟，也要轟一段時間！”

“更何況。”景破蠻摸了摸下巴，眼中露出興奮的光，“這些突厥人迷信自己的弓馬，壓根不屑于使用火铳火藥！”

“趁着這個時機。”甯直大手一揮，“你我兄弟二人，沿着秦直道直搗突厥王帳，圍魏救趙！”

“景兄，如你這樣的英雄，戎馬半生，最該知道什麼才是武将的巅峰榮耀。”

“燕然勒功，封狼居胥，才是每一個武将的浪漫啊！”

景破蠻心中已經隐然被甯直說動了，他的眼神動了動，“但…但是…”

“放心吧！”甯直一把握住景破蠻的手，“太子殿下在京城，會為我們打點好一切的！”

——

京城。

“哇，阆兒真棒。”

“郭郭（哥哥）。”

“阛兒也棒，來，吃糖。”

“殿下，馬上要上朝了。”裴鈞提醒了一下正拿棒棒糖逗弟弟的太子殿下。

“瑪德，提起這群王八蛋我就嫌煩！”盛聞随手把一個用麻線纏的球扔了出去，老十二盛阛像小狗一樣哒哒地爬過去，撿起麻線球遞到盛聞手裡。

盛阛：“媽…”

盛聞拿着棒棒糖在盛阛面前晃了晃，鼓勵道，“加油加油。”

盛阛字正腔圓地吐出兩個字，“媽的。”

盛聞變成了一尊黑白雕像，“不許告訴太後。”

“…是。”

“殿下，要不還是把小殿下們還給娘娘們吧。”裴鈞小聲道，這對青少年的壞影響簡直不可估量啊。

“我早該知道的，大雍不管媽叫媽。”盛聞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大雍都管母親叫娘或者娘親，怎麼會發出ma字的音。

自從盛聞因自己的忽視造成盛阆中毒的事件之後，他便把除了老十三這個還在吃奶的小崽以外，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帶在自己身邊。

——他不管看孩子，他隻讓宮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照顧孩子們。

畢竟處理每天一堆一堆的折子已經快讓他焦頭爛額了。

批折子累了就逗逗弟弟妹妹，緩解内心的精神壓力。

盛聞頂着老十二控訴的眼神，把棒棒糖放在自己嘴裡嚼碎了，直接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