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七點,陳诩的鬧鐘響,屏亮時電量已見紅。
充電口在陳诩那邊的牆上,他怕吵自己睡覺,把手機放在倆枕頭中間,且離周見山更近點。提前打過招呼:“明早你出門前幫我把線插上,别忘了。”
周見山摁掉鬧鐘,充好電,把手機跟數據線小心翼翼拉到陳诩的腦袋上邊。
放完沒立刻起身,一手胳膊肘撐着自己,趴那看了一會。陳诩睡覺有個毛病,也不管悶不悶,被子一定要蓋到臉上。
天氣涼點還好受些,往前氣溫比較高,每天起床時陳诩鬓邊的頭發都是濕透的,電風扇一吹就咣咣打噴嚏。
睡着的陳诩隻露出一點眉眼,看着挺乖巧,周見山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捏起那蓋住臉的被邊,向下一拉。盯着看了幾秒後,他又将被角輕手輕腳地掖好。
周見山洗漱完畢出來時,陳诩仍然在夢中呼呼大睡。
房間裡暗,他蹲那燒了壺熱水。身上一套衣服是前一天晚上陳诩給他配好的,内襯是件加絨打底衫,外面罩一件方便活動的薄襖。
襪子是新的,陳诩昨晚特地給他拿的:“新開始,穿新襪子。”
黑色棉質,穿到腳上柔軟服帖。衣櫃上有一細溜溜的窄鏡,他身形很周正,往哪一站背挺得直。周見山站鏡子前看了眼,低頭慢慢拉上拉鍊。
咕嘟嘟的聲音,随即“啪”的輕響,水開了。周見山的視線往鏡子左上角移動,停下來。
床上的人睡得挺沉,呼吸均勻。被子牢牢裹在身上,被邊蓋住半張臉,隻露出雙閉着的眼睛。
陳诩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他刷地擡頭,聽動靜。亂蓬蓬的頭發頂在腦袋上,眼皮子睡得腫,睜不大開。
“誰?”他從窗戶那朝外喊了聲。旁邊沒人,隻有個中部略凹陷的枕頭,陳诩看手機,九點十幾了,啞巴去上班了。
也許是隔壁。陳诩打個哈欠,剛要重新躺下,敲門聲又響了。
他穿拖鞋起身,拉開房門,穿過小院。身上就穿了套睡衣,乍從暖烘烘的被窩出來,吹風有點冷。
拖鞋啪嗒嗒響,陳诩搓了搓胳膊,拉開院門。
“哦?”他有點驚訝,“大哥?”
出租車司機大哥遞了根煙:“我還以為沒人在家,差點走。吵着你睡覺了吧?”
“沒有沒有,”陳诩抓了把不成樣的頭發,“早上沒事就多賴了會床,”盛情難卻,他隻好接過煙。
“謝了哥,”他将院門拉開,還記得上回司機是想在黎明小學附近租房,“進來坐會,房子看好了麼?”
“不坐了,一會我還有點事兒,”大哥擺手,看着挺高興,“敲你門就是為了說這事,找好了,價格也合适。”
男人擡手朝後指,陳诩跟着看去,是巷子後段的一戶人家,跟小蔣這棟離得不遠,也是二層小樓。房東好像是姓王。
“下周就搬來。得虧那天遇見你們,不然現在還在找房子呢,”李建華說,“以後都是鄰居,彼此多照應。”
陳诩笑着應說那是肯定的,這個點上學上班的都走了,巷子裡清淨,偶爾經過幾個買菜的老奶奶或爺爺,陳诩打招呼,李建華也跟着招呼幾句。
“藥店小商店都有,”陳诩手指外頭,“還有家方方包子鋪,皮薄餡大,老闆人也挺實在。”
“來時我見着了,早怎麼沒發現這地兒呢。”
李建華挺忙,掏手機接了個電話,然後挂斷,“行了,你進去吧,穿睡衣别再凍着,我閨女感冒去輸了三天液才好,”李建華将手機握在手裡,“我有事得先走,等搬來了大家一起吃頓飯。”
陳诩說行。李建華給的是粗煙,關門後他站院子裡發了會呆,順手給點了。
往嘴裡遞了口,很快就嗆得咳起來。剛出來開門時覺得冷,現在站門口說了會話,又習慣了這氣溫。
他臉咳得通紅,“哎喲卧槽。”陳诩擰眉,低頭看指節間一點點向後燃燒的煙。居然抽不習慣了。
啞巴不在家,陳诩有點無聊。那煙他後面沒再抽幾口,煙灰掉落在地面,全燃盡後,陳诩将地掃幹淨,在水槽那龇牙咧嘴洗了個透心涼的手,竄回了家。
他在沙發上窩了幾分鐘,開始打噴嚏,隻好又回到床上,拉被子躺好。被窩裡還有點殘存的溫度,陳诩打了個哆嗦,将被子拉過頭頂。
不一會覺得悶,但被子仍蓋在臉上。陳诩躺平,呼出長氣,再張嘴将剛呼出去的燥熱的二氧化碳吸回來。
如此反複直至臨近窒息邊緣,一分多鐘後他一把掀開被子。陳诩用力朝肺裡灌入幾大口冰涼的空氣,張着嘴喘息。
頭發被揉亂了,摸上去大概是濕潤的,黏在額邊,或許也有汗。
房間裡安靜得叫人心慌。
陳诩躺那玩了會手機,口渴。下床一拎水瓶,沉甸甸,滿的。
他拔開瓶塞,熱浪撲面而來,陳诩倒了杯熱水。端着杯子走到放電飯鍋的碗櫃前,才發現上面擺着個盛滿水的小碗。
碗裡兩個雞蛋。陳诩手指探進去,水已經不熱了,将那兩顆蛋拿出來。
碗下壓着張字條,大小一看就是從黑色小本子上撕下來的。=筆鋒有力,彎鈎折上去:「哥。」
「熟了,吃吧。我的帶走了。」
他用手捏起紙條,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反複看了幾遍。
“呵,”陳诩哼了下,翻過來看背面,“是真怕餓着我啊。”
背面什麼都沒有,筆墨從正面滲下來些。也不是什麼也沒有,邊角有塊指印大小已經幹涸的水痕,上面的線條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