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陳诩的雙腳倏然離開地面,周見山将他背了起來。
突然懸空的感覺不太好,“卧槽,”他下意識去抓那肩膀,一把攥得緊,“你勁是真挺大啊,小時候是不是真下過地?”
他是開玩笑,沒當回事,順便插科打诨一下,減緩自己心中微妙的尴尬。
誰知周見山真的點了點頭。
陳诩驚奇,不自覺擡高聲調:“什麼?你真種過地啊,你老家到底哪裡的?”
一嗓子吸引來不少道目光。他閉上嘴,低頭。
周見山背着陳诩騰不出手來,其實他有很多想要告訴陳诩的,但他不确定陳诩願不願意聽。
就像陳诩向他介紹自己的朋友,周見山也想跟陳诩介紹漫天的星星。
陳诩沒着急得到答案,短暫安靜一會。但不說話憋得慌,難受,問:“你猜我今天在家幹嘛了?”
緊跟着他繼續說:“就我倆前天晚上看的那電影,居然有續集,我找到了第二部。”
周見山的腳頓了頓。“好好走路,”陳诩說,“我知道你聽着呢,你走你的就行。”
他倆前天看了部懸疑犯罪類的片,不到兩個小時,很濃縮的劇情。
最後大反轉,犯人原來是全劇中看起來最沒有動機并且一直在協助辦案的律師。
兩人關了燈看的,看完眼睛疼。在黑暗裡躺那不約而同看天花闆,都覺得挺震撼。
“二是新案子,但一裡面那個很聰明直覺很靈敏的小男孩,還有一開始說假線索給律師的警長也在。今晚到家我倆就先洗漱,洗完躺床上看。”
時不時有路人朝他倆身上看一眼,周見山停下腳步,托住他的掌用點力,将陳诩整個人朝上颠了下,又繼續走。
上身微微前傾,但依舊很挺拔。陳诩想如果啞巴能說話,應該會在此刻告訴自己:“趴我背上。”
他确實趴了,上半身嚴絲合縫地伏上去,包括那張臉。
周見山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些目光,目不斜視,腳步穩,安靜聽他說話,時不時眼尾那朝上揚起。
陳诩拿手指摸摸。溫熱的,周見山在笑。于是陳诩的心情也變得很好,話更多:“以後還是得買個電視,手機屏太小,傷眼。”
他歎口氣,“劉一舟搞了個投影儀,上次問我用不用。别說,咱那屋裡還真有面白牆,就是對着床跟窗戶的那面。雖然有張碗櫃,但可以朝旁邊挪一下。”
講着說着快到地方了。前面已經能看見巷子口的那盞路燈,再過條馬路。陳诩餘光瞥了兩瞥,一路上經過的十個行人裡,至少有八個會将眼睛停留在他們身上至少三秒鐘以上。
陳诩覺得真是一切都弄錯了。
大家應該是誤解了。且不說他周見山還沒搞上對象,就算是男人跟男人搞對象,那跟男人女人不也是一樣的麼?也有個上下之分。
很顯然,他年紀大,他不可能是下。陳诩身邊雖沒有同性伴侶,但認識的異性戀基本都是年紀大的那方在生活中照顧另一方更多些。
劉一舟就比他老婆要大,方大包也比他老婆大,就連巷口小賣部的張老頭也比嬸子大個兩歲。
年長者,生活經驗跟社會經驗都更豐富些,尤其是周見山這種天然單純的人士,有時候需要他人比如陳诩帶那麼一下,才能更好地融入社會生活。
為了不讓别人再加深誤會,陳诩隻能降低音量,将嘴貼在啞巴耳朵邊上。
僅發出二人聽得見的音量,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你走快一點,”他的頭跟鴕鳥一樣埋進周見山帽子裡。
“搞不明白,男人背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看的?這就是小城市的不好,做什麼都顯得新鮮,我要是在這跟你親個嘴,那這些人還不得炸了。”
周見山立刻偏過頭。陳诩是趴着的姿勢,那唇瓣險些貼到他臉上。他嗖地擡手,“啪”的一聲,輕輕拍了一巴掌。
“我發現你這人真夠可以的,嘴就遞過來了是吧,”他沒真使勁,陳诩發現自己現在還真是有點舍不得揍了。
落下去的掌自然而然攤開,撫摸那鬓邊,指尖不老實地扣扣撓撓,“臭小子,”他左右看了兩眼。
趁旁邊沒人,陳诩探頭飛快朝眼前的頰邊啄了口,靜等着看那兩隻耳朵一點點變紅。
周見山縮了縮脖子,人有點發暈,但後背還是很平穩,他背着哥呢。
他沒想到陳诩會猝不及防來這一出。剛剛那微涼的一巴掌都夠他回味了,結果又是張柔軟的嘴唇。雖然很快就分離,但是溫熱,略濕潤。
周見山覺得自己剛剛腦袋轉早了。
還真紅了,陳诩笑了聲,周見山頂着倆紅耳朵,一本正經地走路。陳诩覺得啞巴真是有點可愛,“這才哪到哪,”他湊上去用氣音壞心眼吹着說,“不夠,有的是你要學的。我一點點教你。”
陳诩現在看上去跟那種修行千年,專門哄騙健壯年輕人精血的老妖似的。周見山哪經得起他這樣逗,人打個激靈,手上不自覺用力。
直到聽見陳诩吃痛“嘶”了聲才夢醒般松開手。
綠燈亮,兩人都老實了,順斑馬線過馬路。
陳诩體感上覺得,啞巴右手圈握住他腿窩的力道沒左邊大,一路刻意收着力氣。這會沒什麼人了,等紅燈的車也沒幾輛。顯得他跟啞巴更親近了,溫度隔着兩人的衣物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