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自己碗裡沒吃過的地方給啞巴夾了點,“會一些是多少?”陳诩來了興緻,“連炒菜炖肉都會嗎?”
周見山又點頭,陳诩嚯了聲:“沒看出來啊,等麗麗姐回來,以後我們買點菜在家自己做吧。”
很稀疏平常的一句話,但兩個人都覺得渾身因此變得輕飄飄的。“以後”實在是個沒辦法不讓人産生希冀的詞組。
下午周見山報備完又出了門,陳诩獨自在家,居然感到有點不習慣。
出租屋裡少了一人,空間大了很多。要不是鐵絲上挂着的衣服,門口換下來的啞巴的拖鞋,窗台那個居然還開着的放在玻璃杯裡的小花。
陳诩幾乎都要疑心這三個月隻是自己的一場夢。
遊戲玩着也覺得沒意思,找來找去差三件道具。陳诩退到UI界面,領了每日任務的獎勵,想了想,點擊右下角小樹屋的圖标,進入家園。
空蕩蕩的,什麼擺設都沒有。自己的虛拟形象小人孤零零站在門口,院落裡連雜草都沒除。
陳诩把左腿踩到腿根下,下巴搭在膝蓋上。他把那草除了,小人舉着鐮刀在院落裡行走,直到大大的院子中隻有幾棵茂盛的大樹。
觀感好了許多。
陳诩看了眼時間,離周見山回來的點還早着。他打開背包,從裡面拖了張床。
床不大,隻占三個格子。木質的單人床。
小床放在牆角靠窗的位置。想了想,陳诩又将其收回背包,從裡面拖出個大點的。
天藍色的床單,兩個枕頭。占了足足六個格子。
放了床的房間略顯單薄,陳诩索性把背包裡一直存着沒擺放出來的東西一股腦全點了出來。
非常舒适的大沙發,電視,電腦,桌子與配套的幾把小椅子,相框,裝飾畫,甚至有個點燃的篝火火爐。還有無數亂七八糟的布偶與各式擺件。
陳诩沒有布置這些的經驗,怎麼擺都亂得沒邊,沒有美感。最後索性又收回了背包,隻留了一個雙人床,一台電視跟配套桌椅。
想了想,火爐也留了下來。
他在那擺弄了一下午,之後退出遊戲刷朋友圈,又看了會電影。再擡頭時天基本已經黑了,沒開燈,屋裡沒有光,隻有手機亮得刺眼。
陳诩又看了眼時間,熄屏。
幾點了,怎麼還沒回來?
前兩天這個點已經拎着炒飯到家了。會不會是坐錯公交車?
不至于。前兩天不也是好好回來了麼,應該是找着路了。馬上快要到冬天,小城大概還有一個多月就得下雪。大概招工的人比夏天那會要少得多。
一個啞巴出門在外,會遇到别樣的目光麼?地方不大,對人類的容錯率好像也不算大。啞巴會收到什麼樣的拒絕理由呢?
希望不要太尖銳。陳诩說過,那不是周見山的錯。或者會不會再遇上那些彈簧似的跳來跳去的七彩頭?
也許會被堵也說不定,要不然天黑了怎麼還沒見人影呢。
陳诩有點煩躁,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小院裡很安靜,牆外邊沒什麼人,天氣冷了後大家就不願出門了。
他從沙發上穿拖鞋起身,拿起外套罩身上,拉開門出去。
藍色鐵門打開,陳诩朝外看了眼,沒人。
他攏緊外套。二人沒有能夠聯系得上的通訊工具,他連想給啞巴打個電話都不行。
陳诩朝外走。巷子中的燈已經開了,淡黃色。周六日學生不上學,基本看不到接送小孩的電動車。
打電話也沒用其實,周見山也接不了電話。也不是接不了,能接,然而隻能陳诩自個兒說話。
但陳诩還是愈發覺得,周見山應該有個手機。
發發短信也是好的,啞巴應該沒有微信号,他可以幫周見山辦張卡,再注冊個賬号。
這樣就可以在這種時候告訴陳诩,自己現在有沒有坐上公交呢?
路上有遇到什麼事嗎,如果陳诩臨時變卦不想吃美食街拐角的牛肉加許多香菜面,周見山也可以及時更換他們的晚餐。
走到巷口也沒看見人,陳诩的眉毛蹙起來。在某個瞬間他又有點恍惚。
遠遠的街對面拐過來一人,沒急着過馬路,第一眼先朝自己這邊看。
陳诩近視眼,看不清那張臉。很快對街的那個高大的身影揮了揮胳膊,有些模糊的一團。
命運真是奇妙,陳诩想。他居然能靠着一道相距那樣遠的人影,立刻判斷出那是誰。
更奇妙的是,他确實在等待那個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