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诩出院那天,早早地周見山就去樓下辦手續了。上來時撞見劉一舟推着個空輪椅正從電梯出來。
“喲,弟弟。”劉一舟擡手,“早。”
周見山點點頭。
輪椅一看就不是便宜貨。劉一舟推進病房,周見山拎着一袋材料跟着進。
“卧槽,哪來的?”陳诩問,又看後面的周見山,“辦好了?”
“怎麼樣我這,你就說周到不周到吧。”劉一舟頭頂卡副墨鏡。在那擺弄輪椅,拽上面裹着的塑料皮。
周見山點頭,辦好了。病曆發票放桌上。
陳诩昨天跟他交待出租屋裡有行李包,今早辦好手續他就順道回家一趟帶了來。
“啧,不錯,”陳诩說,“你怎麼知道我剛準備去租?”
“租什麼,租的哪有這個好,牌子貨,”劉一舟咂嘴,“你就坐吧。”
周見山聽他倆聊天,蹲那拉開行李包拉鍊,把櫃子裡堆放的之前從家帶來的勺子抽紙類瑣物朝裡收拾。
劉一舟從車轱辘顯擺到把手上的螺絲釘:“這色帥麼,純黑色大輪,前頭還有倆小輪。”
邊說邊扒拉那倆小輪子,展示潤滑度。再自己一屁股坐上去,握着方向杆從房裡開到走廊,又從走廊開進家。
“絲滑,真絲滑,舍不得給了。”
陳诩靠着疊好的被子看牆上的電視,有一搭沒一搭:“不行你再開回去。”
周見山蹲那收拾東西。一欠身衣服從後掀起一小截,下面是小麥色的腰。
“看看,還帶電動遙控,不用推都能走,”劉一舟自己玩得挺興奮,“先借你吧。你腿好了再還給我,到時候晚上我上人民廣場開去。”
“謝大侄兒。”“你大爺。”
陳诩笑兩聲,懶洋洋斜倚在那。不一會突然毫無征兆地彎腰,捏住床邊那礙眼的衣角朝下用力一拽。
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布料重新掩蓋。
啞巴回頭看他,陳诩又靠回去,若無其事:“收拾差不多了?”
周見山點頭,背手摸了摸衣服剛才被拽的地方。一個小褶皺,幅度很小地彎了下眼尾。
沒什麼東西了,他再次檢查抽屜和床下,該裝的能裝的都已經全塞了進去。周見山拉上拉鍊拎起試了下,挺沉。
劉一舟開着輪椅又騷出去了。别說,真挺拉風,輪椅整體啞光黑,轉這麼幾圈吸引不少目光。
隔壁床大爺還要一周才能出院,胳膊用繃帶吊着。老伴腿不好,看了會大爺坐不住了,問劉一舟從哪買的。
八樓一整層都是骨科病房,于是劉一舟一大早就給自己老丈人的醫療器材店轟轟烈烈地開了三單。
看着文文弱弱,一說話臉還容易紅,然而其銷售能力簡直到了另人咂舌的程度。活該賺錢。
因為劉一舟非常解燃眉之急地送來了輪椅,省去了周見山拿着小本子去人家店裡租賃的時間。
三人出醫院門時,陳诩發現陰了數日的天居然出了太陽。十月的風,吹在身上涼飕飕的。
他攏緊衣服。其實陳诩穿得不少,周見山跟螞蟻搬家似的,大到外套薄毯,小到内褲襪子,全都背了來。
但大半個月沒出門,除了躺就是躺,然後周見山給他按摩。現在一動就容易流汗,大概是還有點發虛,得靜養。
身上那些淤青差不多褪去,隻留下一圈暈開的色素痕迹。腿與膝蓋的挫傷也結了硬痂。陳诩吹着風,懷裡抱着劉一舟買來的騷粉色花,手心有點涼。
“在這等我,”劉一舟手裡拿着車鑰匙,邊走邊回頭:“張朝陽劉淮他們幾個都想來看你,我嫌來了煩人,到時候你恢複好點我組個局再聚。”
“行,”旁邊有人看來,陳诩把臉往花後面藏藏。隻露雙眼睛,“都行。”
輪椅被推得平穩,此刻停下了。頭頂落下什麼東西,幾根手指在他的耳邊撥弄了下。
陳诩回頭看了眼,腦袋上被周見山戴了頂鴨舌帽。不那麼冷了。
不怪他總覺得周見山像機器貓,順路回家取個包的功夫都能給他拿頂能夠擋風的帽子。
他笑了聲:“嗳,你哥我戴這帽子帥麼?”
周見山點頭。點得快,笑。然後打手勢:「很帥。」
周見山說得實話,帽子戴上後隻從白脖頸那露個小小的揪,帽檐遮擋去一半的額頭,陰影下是藏着的兩隻狹長桃花眼。
太陽光暖烘烘的。旁邊人來人往,時不時有目光落在他倆身上。
“那是,”陳诩心情挺好。最近他閑着沒事看了些手語視頻,周見山比劃些日常簡單的他看得懂了。
畢竟以後得跟人家長久過日子,老拿個小本子寫來寫去不是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