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師尊!”
無意識的兩聲呼喚,在寂靜之處回響得厲害。
厲害之處在于這嗓子喊完,慕歸寒就醒了。
他一睜眼,感覺睫毛濕漉漉的,擡手一摸果然滿眼都是淚,那些錯亂的零碎的記憶在腦子裡作用,讓他太陽穴突突地痛,好一陣恍惚。
像是又經曆了幾場跌宕起伏的人生,如今一時魂魄歸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夕何年。
閉眼将那些記憶層層疊疊翻上去,慕歸寒依稀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應該是在黑市……不小心吸收了花溪宮弟子帶去拍賣會的魔魂碎片,然後他就失去意識,陷入了一場……甚至不止一場的黃粱夢。
可那時候境況究竟如何?
他記得自己當時似乎魔氣失控,體内的妖丹第一時間爆發出流火護着經脈洗滌魔氣,而原本在為此争奪的敖蒼穹……好像是和他打了起來?
然後呢?
慕歸寒回過神,發現自己體内的魔氣又被重新壓制下去,而且體内不知何時竟凝結出了一枚金丹,原本作為代替的鳳凰妖丹也已經被移出體外。
看來是在他做夢的時候發生的時候,有些意外和突然,慕歸寒有些不确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他擡頭,這才好好打量了一圈自己所處之地。
一所華麗的寝殿,布置奢靡,格外高調。十分眼生,妖裡妖氣,慕歸寒直覺此處或許是某個妖族的地盤,十之八/九是某隻鳥。
這牆壁挂畫、雕窗均是百鳥圖騰,床頭還挂有幾簇鳥類尾羽的風鈴裝飾,和上方半垂下的帷幔交纏在了一起。慕歸寒下床時伸手将它撥開,中間垂吊的鈴铛相撞,發出叮鈴一聲響。緊接着,慕歸寒聽見他房間的門被叩了幾下。
他尚未吭聲,門已經被推開。
透過雲紗屏風能瞧見一位身姿曼妙儀态端莊的女子從那邊緩緩繞了過來。
她一舉一動講究得有些過分,舉手投足有一股被教化的刻闆,慕歸寒看着她,原地未動,直到這女子在他面前站定,欠身行禮。
動作間有些違和,尤其是下俯時,僵硬得像木偶。
“傀儡?”
慕歸寒看着她微微挑眉,那女子未答,隻是一令一動般緩緩開口:“主上有令,令我等、待公子蘇醒後将此物交予你。”
她一邊說一邊将手中所持之物遞交給慕歸寒。
是一封靈力傳信,慕歸寒心裡嘀咕她口中的主上又是何人物,一邊伸手,上面的禁制感受到了他的氣息自行解封,信的内容便以靈力滿滿鋪成幾行字。
是葉清瀾的留言:
【起陣速回八象門,莫念莫留,萬事小心】
慕歸寒沉默看完,并未按照所說行動,他将信紙折起來問:“我師尊在哪?”
傀儡欠身,答:“主上并未告知。”
慕歸寒又問:“你主上是誰?凰陌塵?他人在哪?”
傀儡說:“主上便是主上,是妖界的主。主上身在何處,作為下屬無權過問。”
果然是傀儡,慕歸寒心想,隻會遵從下達好的指令,刻闆得令人窩火。
他如今腦子很亂,有太多令人意外的信息以及缺失的線索互相沖突,所以急需找到葉清瀾弄清楚事情的起末……當然,也不隻是單單去搞清楚那幾次輪回,更重要的是他忽然很想見到那個人。
……那兩次天雷,讓他有很嚴重的陰影。必須親眼看見那個人才好,才能讓他心裡踏實。
他将那封信收進自己衣側口袋,換了個簡單的問題:“我昏迷多久了?”
傀儡道:“七日有餘。”
七日……
慕歸寒心裡默念一句。這麼久了,該亂的應當已經亂開了,該來讨公道的也應該來鬧過了,該平息徹查的也該弄清楚了。
若是葉清瀾解決好了一切,他應當是已經随他回了八象門,可如今慕歸寒還留在這妖界的休息處,還要差人傳信,便說明葉清瀾這段時間或許被其他事情耽擱了,又可能,他自己遭遇了意外。
畢竟他意識不清時凝結的金丹,必然不可能是因為自己天賦異禀做着夢還能突破,葉清瀾肯定有幫他,說不定當時便是靠突破替他壓制魔氣……
若是如此,葉清瀾自己該是有多大損耗?他這段時間神魂不穩又反複失憶……還有那尚未查明的離魂咒。
慕歸寒越想越急,覺得還是得去找到葉清瀾問清楚。
從傀儡口中問不到任何有效信息,慕歸寒索性不指望她,匆匆繞過她自己踏出院子,借這傳信上面的殘留的一點葉清瀾的靈力捏了個追蹤符。
謝天謝地,他囫囵回憶了兩輩子的記憶,竟斷斷續續将修仙之法記起了不少,如今這身力量用起來遊刃有餘,甚至比他當初操縱魔氣還趁手。
傀儡行動上有些笨拙,自然是無法追上慕歸寒。
但作為傀儡,她與其主之間聯系緊密,即便是她自己不動手,隻要閉上眼用神識傳達信息,那方連接的人一道指令下達……圍堵慕歸寒的人,便從四面八方上來了。
“公子見諒,主上有令,令公子醒後莫要就留,速回仙門。”
慕歸寒微微揚眉,語調抑揚:“哦?這就是妖皇殿下的待客之道?二話不是對着客人下逐客令?”
傀儡不會過度思考,自然不會理會他這話語中的陰陽怪氣,隻是淡然說:“請見諒。”
慕歸寒身子微斜,後側半步:“不,該說抱歉的是我。”
話落,他手中靈力成線纏繞在指尖,在他話語落下之時繃直,朝四方包圍過來的傀儡進攻,但這些成股的靈力并沒有損傷傀儡的軀殼,而是從她們頸側繞過,然後順着牽連着那些傀儡的靈識細細密密絞上去。
慕歸寒十指彎曲一下,那些連接傀儡,操控着她們的線便斷了。
院子裡數十個傀儡瞬間停止了行動。
而慕歸寒卻沒有收手,他的靈力順着那即将消散的控制着的神識繼續糾纏,探測到了那幕後者的大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