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恐懼，極度顫栗，極度絕望。

這是慕歸寒兩世百年從未體會過的，即便是天劫降世粉身碎骨之時，也從沒生出這般無能為力的情緒，而此刻他看着自己面前流轉着銀白色劍光的鳴弘，眼前是葉清瀾晃晃悠悠的重影。

那人眉眼無一不是他熟悉的模樣，可那周身毫不掩飾的暴虐靈力，眼中死水一般的平靜，又是他從未見過的失态。

即便是當初葉清瀾與他對峙，攜帶三千修士兵臨城下之時，慕歸寒也未在他身上感受過如此直白的殺意。

想逃。

那是慕歸寒将這畫面映入眼中的第一個想法，但他一晃神，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情緒。

“做個交易吧小鳥。”

葉清瀾的目光落在慕歸寒前方一處，他撐着沉重的眼皮，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并不是在看他，也不是在與他說話。

“我保你穩坐妖王之位，作為條件，我要你替我在妖族禁地尋起死回生之法。”

“你瘋了嗎？”

葉清瀾朝前走進幾步，蹲下看着他面前的人，對方并未立刻答應這個讓慕歸寒感覺莫名其妙的交易，而是撐着身體，挪動到慕歸寒面前，想要将他護在身後。

葉清瀾并未理會這句話，那細長的眸子微微轉動，落在慕歸寒眼中，略過一絲譏诮：“她撐不了多久。你也一樣。”

“拼死一戰。”

面前的人身上重新燃燒起火焰，慕歸寒慢慢将信息梳理清楚，将其與自己剛進入黑市那片刻幻境對上了。

葉清瀾依舊沉着道：“不，你弄錯了。”

他說：“從始至終，我都是來給你活路的……繼續猶豫下去，你要護的人，就要自取滅亡了。”

什麼意思？

慕歸寒還沒轉過彎來，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畫面變化，他感覺自己視角漂浮在空中，凰陌塵跪坐在一個陣法之中，隐有七竅流血之勢。

各方陣眼處，漂浮着一些看不真切的靈力碎片，那些碎片随着凰陌塵施法，聚聚散散，依附在他周圍，即将形成實體之時，又潰不成軍。

一道與葉清瀾額間相似的印記在凰陌塵額心時隐時現，最終和那些漂浮在慕歸寒周身的靈力一齊，消失得無影無蹤。

凰陌塵坐在陣法之中，擡眼看他。

他看着那些在他面前凝聚出來的靈體又四分五裂，臉上滿是驚慌之色，他口中喃喃不休：“為何？為何沒有效果……明明沒有出錯……明明葉清瀾都可以……”

他倉皇不安的目光撞進慕歸寒的眼中，帶着歇斯底裡的瘋狂，幾乎瞧不見幾分理智。

可慕歸寒的心緒并不能為這份癡狂調動，不論是他作為旁觀者還是代入的這片不明身份的視角，都猶如一灘甯靜的湖水，然後随着視角中凰陌塵越發難以自持的焦慮，歸于死寂。

他聽見敖蒼穹說：“放手吧，鳳凰，這是宿命。”

“轟！”

沙石紛飛，火光四濺。

慕歸寒在那黑龍逼來之時就身閃避，卻還是沒由來地因那強勢的吸力陷入了兩次短暫的暈眩。

那些畫面如同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掠過，被花溪宮視若珍寶以命相護的盒子被黑龍奪走，裡面被兩道靈力鎖鍊封印着如琉璃般的碎片轟然爆發出一陣威壓。

但黑龍不懼，它緊緊盯着這堅如磐石的封印，龍身焦躁地在空中盤旋，幾次三番想要将這塊碎片占為己有，卻又被那結界隔絕了其中的聯系。

慕歸寒見它表現，和自己看見的那些片段，心中大概明了，這魔魂碎片，是敖蒼穹當初自裁後散落的部分。盡管當初凰陌塵用了不少手段保全了大部分，但依舊不足以完整到讓她複生。便生出後面這諸多瑣碎的花招。

但此事暫且不提，回到眼前問題，那黑龍發現無法吸收這碎片，竟不知緣何，一轉眼盯上一旁的慕歸寒。

當初在那龍妖内丹生成的幻境裡面，敖蒼穹的魔魂幻象就對慕歸寒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興趣，一心想着借助慕歸寒魔種的特性讓自己恢複完整，不想現在也是一樣地熱衷，見那方被鎖住，知曉破開結界消耗心神，竟是一擺首，直接朝着慕歸寒進攻。

慕歸寒反應極快，自是更不容易被她偷襲，更何況當下不是它那個妖丹幻境，不至于受到領域影響，而且葉清瀾反應更是迅捷，一劍挑起那橫沖直撞的龍首，翻身一個飛踢就将那龍踹進了熊熊燃燒的栖鳳閣，附帶一個化形，讓她變回人身，不至于讓整個街道因她掉落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