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一氏處沿海一帶，這裡一年四季溫暖濕潤，當下正值春季，三四月格外潮濕，就連仙府也無法避免，院子裡、廂房内，牆壁、地面覆蓋着凝結的水珠。

慕歸寒随着南宮家主進屋時，來往都是在擦地除水的家仆。

“最近恰是回南天，濕氣重，這屋子裡總是會淌水，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派人盯着，一不留神還容易摔人仙君留神些。”

葉清瀾還不至于應付不了，問：“不是有讓空氣保持幹燥的陣法？以南宮家族的實力，不至于支撐不起。”

南宮家主聞言窘迫一笑，如實道來：“近幾日沿海一帶的靈脈出現異常，并發了不少災禍造成沿海的居民流離失所。故而府中靈石大多拿去拿去救濟和調理靈脈了。”

葉清瀾隻淡淡“哦”了聲，又接着話關心了幾句：“那一帶如今如何？”

南宮家主笑呵呵道：“有所好轉，不勞仙君費心，二位不若先用飯，這一路舟車勞頓，先歇息片刻。”

慕歸寒因前世種種，對南宮家印象極其糟糕，本人是極不願意來這晦氣地方，更别說和南宮家主坐一桌吃飯。他擡眼看前方的葉清瀾，剛想找個借口回避，不料對方卻說：“靈脈紊亂非同小可，既然本君來了，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他說着，餘光瞥向慕歸寒，後者立刻意會，遊刃有餘接下話：“在下已辟谷，并不需進食。既然南宮家有麻煩，那不妨先解決眼前困境再說。豈敢叨擾。”

他話說的周全，雙手微擡形了個假模假樣的禮，垂眼并未看向對方。可南宮家主卻将他不動聲色打量到底，直到葉清瀾側身擋住視線。

葉清瀾道：“若是南宮家主需要用膳，本君便先行一步。”

南宮家主聞言，雙眼有些飄忽，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何須勞煩。仙君有心幫助，鄙人自是感激不盡，既如此，鄙人也一同前去，正巧看看今日修複狀況如何……”

慕歸寒聞言立刻轉身，身後的葉清瀾跟上來與他并行，不鹹不淡地小聲譏諷：“裝模作樣。”

也不知是在說慕歸寒，還是這位南宮家主。

南宮所管轄一帶多為沿海城鎮，正如南宮家主所言，這海面情況并不好，周邊也确實有許多受損還在重建的房屋。

慕歸寒和葉清瀾随南宮家主行至起陣之地，有兩位弟子在此處把手，他們身後堆滿了靈力耗盡的靈石廢渣，看來的确是耗費了不少功夫來梳理這紊亂的靈脈，不似作假。

葉清瀾問：“可有查出源頭？”

南宮家主一臉困擾：“此事還在調查中，尚未有定論。”

葉清瀾還欲繼續問話，可南宮家主總是有意岔開話題或者含糊其辭。

再問下去，便直接開始打發他們往回走，一路朝内城走時，南宮家主在一旁忍滔滔不絕：“這幾日因這靈脈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今日一瞧情況改善了不少，不知是不是仙君大駕讓這靈脈都活絡了，真是好兆頭啊。

總歸是不至于勞煩仙君。仙君來我南宮地界自然是做客為主，這些糟心事不必理會，看時辰尚早，不若去小酌一杯如何？”

葉清瀾不知在想什麼，見南宮家主說完話，隻涼涼開口：“家主這幾日案牍勞形不得空閑，卻還有心思安排弟子在八象門附近埋伏，倒也真是辛苦。”

慕歸寒落後幾步和他們錯開，實在不想看見南宮家主這張谄媚得惡心的臉，他神遊天外慢慢踱步，忽撞到前面突然停下的葉清瀾，不滿後退兩步：“你做什麼突然停下？”

那南宮家主不知何時被葉清瀾打發走了，目前就他二人在破敗的街上，葉清瀾側過身看他，也不理會他那句埋怨，問：“在想什麼？”

慕歸寒不願說，便道：“什麼也沒想。”

葉清瀾問：“你和南宮氏……有淵源？”

慕歸寒并不知這一世的自己經曆過什麼，也沒有這具身體的記憶。

葉清瀾都能和前世截然不同，他自己也有可能，怕說多說錯叫人察覺他的異常，慕歸寒便隻能含蓄道：“隻是見他容貌，叫我想起以前結怨的仇人。”

葉清瀾不依不饒：“何時與人結怨？對了，你又是怎麼去的邊界？”

好刻意的轉折，慕歸寒沉默須臾，悶聲轉移話題：“總覺得這地方也有鬼。”

他向後瞥那海面，此刻風平浪靜，瞧着歲月靜好，可慕歸寒就感覺這地方古怪，叫他心頭莫名躁動。

葉清瀾卻不知是不是為了故意激他，反而說：“這裡最有鬼的就是你。”

慕歸寒：“……”

他臉色微變，葉清瀾見他模樣，卻又轉口作體貼狀：“不願說便不說了。”

慕歸寒擡眼觑他臉色，想看看有幾分真幾分假，又或者想瞧瞧葉清瀾這話是真心還是譏諷，但葉清瀾忽然攬過他肩膀，把人半推半就送進了一家酒樓，然後就這麼堂而皇之進了二樓房間。

慕歸寒奇問：“……你何時訂的房？”

葉清瀾：“剛才和南宮談話時，順便讓他付了錢。”

慕歸寒頓了片刻，嘀咕：“他居然沒留你我回府？”

葉清瀾把他推進房間順手關上房門說：“留了，我沒應。但不管住在哪邊，結果都一樣。”

慕歸寒沒接話，隻瞟向那窗外，隔着好幾裡才是海面，此地距離海岸較遠，并未被那異常的天災幹擾，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慕歸寒冷不防道：“此地，靈氣空虛。”

葉清瀾卻伸手立在唇前，示意他不必再提。

慕歸寒：“……”

……

天色暗下，兩人便各自回房間入睡，說睡，其實隻是和衣躺下守株待兔。

但夜襲的人實在不怎麼高明，明知葉清瀾修為的情況居然還采用最原始的窗外投毒企圖以此迷暈他們。

慕歸寒心想這南宮家的人是傻子嗎？還是當慕歸寒是傻子了？

他事先便有了準備，普通迷香對他無用。

房間外的昏睡咒下的赤條條明目張膽，生怕别人察覺不到這四周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