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文知曉青年單純,也許隻在電視裡見過這種反派栽贓的戲碼,在車上用盡畢生所學,反過來開導了苦大仇深的青年一路。
沒想到适得其反,快到家時,江赦的臉色比剛接到韓澤文時憂慮了好幾倍。
韓澤文納悶了,自己的洗腦功力有這麼差嗎?連個初中生畢業生都應付不了?
一進家門,江赦就用力地将他抱住,剛才在車上,韓澤文一路在和自己聊天,除了中途江薇打電話關心了一陣,竟全程沒有收到一條信息提醒和電話。
以往在車上,文哥的手機都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往往一個話題還沒講完,工作電話就一個接一個打進來,大部分情況下,文哥會一頭和電話裡的薛助理聊業務,一頭和開車的自己唠家常,從不會像今天那麼冷清。
“怎麼了?”
韓澤文摸了摸青年的頭發,為了顯得更加像個領導,江赦把之前萬年不變的寸頭留長,有重要談判或者會議時會梳成二八背頭,中和了年紀過小未脫的稚氣和剛硬,增添了更符合生意場的輕熟和沉穩的氣場。
血緣這種東西果然很神奇,即便江赦從小在樹兜村長大,從未接受過公司管理的教育,但不到一年時間,除去一些專業知識上的缺陷,他的商業敏感度和決策力遠超常人,在多種選擇面前,他幾乎能下意識地選擇那個最優的決策。
加之他與老董事長相似的面孔,大部分的老員工天然性地就會選擇服從。
可此時江赦卻像個在外被搶了玩具的小孩一樣,彎腰埋頭在韓澤文脖子裡,青年身量高,這個動作并不舒服,韓澤文看着都替他感覺脖子酸,拍了拍青年後背:“别抱了,我腿酸。”
江赦搖搖頭,将人騰空抱到鞋櫃上,繼續偎在男人懷中。
他頭一次開始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了,為了膈應闵武,意氣用事地加入這場複雜的家産争奪,真的是正确的選擇嗎?
可想起小薇曾經收到的傷害,他又覺得再來一次,自己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隻是如果真的能再來一次,他會更小心地去保護文哥,避免他牽扯到這場風波中。如今,他們在明,敵人在暗。而闵修鴻雖站在自己這邊,但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将闵武送進牢裡。
要想讓闵武徹底停手,就隻能……
江赦漆黑的雙眸泛着寒光,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危險的想法。
青年一聲不吭地摟着沒個動靜,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為這件突如其來的變故内疚,韓澤文最看不得江赦偷偷撒貓尿,伸手擠進胸前青年貼得緊緊的臉頰,摸索到眼角的位置。
還好,是幹燥的,看來情緒還算穩定,便随他去了。
韓澤文擡起手,用溫熱的指腹撫順青年在懷中蹭亂的頭發。
江赦從彷徨的夢境中被喚醒,擡起頭對上韓澤文關切的眼神,立馬摒棄了那個一勞永逸的想法。
闵武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但要真做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個人了。
這是他完全無法接受的。
對付闵武,一定還有更妥當的辦法。
“文哥……”
江赦英挺的鼻尖抵住男人冰涼的耳垂,眷戀地從耳畔吻到嘴角。
門口的櫃子是小薛前幾天新換的,上一個木質櫃門已經被Alfie撓得不成樣子,新鞋櫃嵌在牆體上,高度和寬度正好,非常省勁,還不會像上一個立式的那樣,吃點力就直撞牆。
江赦輕柔地像在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易碎品,而這件易碎品由于他的呵護不當,已經出現了一條不完美的裂痕,他心痛不已,學着貓咪舔舐傷口那樣,溫柔地去親吻韓澤文手上的剛結痂的疤痕,妄想能抹去他這位渎職守護者的重大失誤。
這次,青年鐵了心要把人伺候好,又或者是急于賠罪,勢必要用最輕柔的力度給出最極緻的體驗。
隻是這種過分舍己為人的照顧,也不知道是在取悅他還是在折磨他。
韓澤文隻用了平時一半的時間就結束了,仰頭靠在牆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江赦欺身而上,去親吻他的喉結。
“這個月月底是聖祖巡遊。雖說謝家的戶口本上已經沒有我的名字了,但是謝家的族譜上我的名字還沒有劃掉,這個日子我是一定要回去幫忙的。你要不要陪我回去?”
韓澤文靠在牆上輕輕地喘氣,沒回答他,眼前一片白茫茫。搭在青年臂肘的小腿肌肉還在有規律地抽搐。
江赦退出去,貼近他的耳朵,又問了一遍,韓澤文慢慢将混沌的視線移回青年的臉上。
“……什麼?”韓澤文啞聲問。
江赦憐惜地替他将隻褪了一條腿的西褲重新穿上,又摘了自己的領帶給他随便擦了擦,把人帶到沙發上面對面抱着。
“我過幾天回樹兜,你陪我回去嗎?”
韓澤文模糊地應了一聲,看上去清醒了點,伸手去擦青年鬓邊的細汗,帶着幾分困惑問:“怎麼突然要回樹兜?”
江赦隻好耐心完整地又說了一遍。
“文哥,請個假陪我回去吧,小明他們都很想你。”
韓澤文點了點頭,他之前聽江赦提過樹兜每年“聖祖巡遊”的習俗,其中流程之複雜,細節之繁瑣,比他接過最疑難的債權人撤銷權案還麻煩,光聽江赦介紹貢品生熟種類的選擇以及早晚三四次拜拜的地點和布置,他就忍不住開始犯困。
謝爺爺年紀上去了,腿腳不便,小婉姐懷孕了,小婉姐的丈夫是外地人,短時間内學不會,而他依稀記得巡遊那天每戶人家都要派家中青壯年去祠堂做志願者的,總不能叫小明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去扛擔架吧,便隻能由江赦來。
若是平時,他還真不一定能騰出空來,但出了這檔子事兒,在庭審之前,作為一名“聲名狼藉”的律師,他預測自己是接不到幾件新案子了,時間空餘得很。但怕江赦起疑,他還是嚴謹地向江赦确認:“具體哪幾天?我讓小薛幫我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