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議論紛紛,隐月捂着傷口,隻覺眼前天旋地轉,身子愈發沉重,日頭烤得她身上汗涔涔的,更加失力。
可她還不能在這倒下。
趙康、錢貴廣一衆人在後追趕,一旦落入他們手中,自己必死無疑。
她咬破舌尖,驟痛讓她清醒一瞬,隐月拼勁全力向前跑去,匕首随着她步伐颠簸攪着血肉,留了一道乍眼的血迹。
去哪兒?去哪兒?
隐月咬牙,目光慌亂地轉動,倏然想到了腰間别着的折扇。
——去程府。
“程府在哪兒?!”隐月攔住路人,神色焦急地詢問。
“程府?”路人被吓得腦子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回應,“在,在......”
“隐月!”錢貴廣的聲音在身後炸開。
隐月緊張地快說不出話,哆哆嗦嗦抽出發簪,連同沾血的折扇一齊塞進那人手中,嚇得眼淚啪嗒啪嗒直掉,“這個簪子您拿着,務必,務必把扇子送到程府,求您。”她的目光決絕悲戚,将最後的希望送到他手中,錢貴廣的聲音逼近,她不得不蹭去臉頰的淚,轉身繼續向前跑去。
腿漸漸失力,眼前愈發模糊,直到她徹底倒在地上,小腹暈開一大灘血迹。
混亂的步子将她包圍,趙康冷眼掃向隐月渙散的眼神,轉頭将眼神釘向錢貴廣惶恐不安的臉,咬牙切齒地冷笑了一聲,“錢官人的席面還真是金貴,拿我的顔面宴客。”
錢貴廣不敢看他,誠惶誠恐地壓聲問道:“八殿下息怒,息怒,此事小的實是不知......這隐月,究竟如何處置?既已鬧到如此地步,不如......”他凝眸做了個抹脖的手勢。
趙康此時隻想罵娘,眉毛恨不得打結,反問他,“你瘋了?!這麼多人盯着,那群蠢貨......不對。”趙康環顧四周,卻見方才傷了隐月的那幾個侍衛早已無影無蹤,登時慌亂,“不對,那幾個動手的人呢?艹了,中計了!”
他驟然怒氣滔天,看向錢貴廣的目光更加陰毒,“還愣着幹什麼?這麼多人盯着說是‘你我’動的手,若她今個真死在這,頭頂人命官司,你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錢貴廣登時了然,連忙叫人擡去就近的醫館,心中暗暗祈禱隐月命硬。
那路人收了隐月的簪子,知道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自然不敢怠慢,三步并作兩步一路跑到程府。
“開門!快開門!死人了!!!”路人焦急叩門。
門口小侍跑去通報,宅老連忙出來開門。
沾血的折扇展開,斑斑血迹染在山水扇面上,凄慘又悲壯。
程知遇凝眸聽宅老複述,目光久久凝視着扇面上乍眼的紅。
“啪”得一聲,她收起扇面搭在掌心。
“姑娘,既事關八殿下,程府還是不要摻和得好。”宅老忍不住附耳提醒。
程知遇垂眸看向陸明,見他乖巧端坐在書案前聽夫子講學,認真一個字一個字地摩挲着盲文,倏然收回視線,頓了頓,緩言道:“既已救過一次,就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隻是,到底是誰想對八皇子動手......程知遇不由得蹙眉深思,此人定是在皇子之中,想借隐月之事攀污八皇子。
可若是貿然行動強硬将隐月帶走,必會得罪八皇子。反之,若能替八皇子解決隐月帶來的影響,從而換走隐月,倒是合适。
隻是,易得罪幕後之人,敵在暗我在明,如此算來便并不合算......兩難之間,程知遇擡了擡手,平聲道:“容我想想。”
宅老語言又止,無奈低頭,“是。”
過了半晌,夫子講完學,收攏書卷退了出來,同程知遇見禮離去,程知遇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她緩步走進屋内,搭上門,不等走近,便見陸明輕輕擡起頭,嗅了嗅,“......阿遇,你受傷了?”
“......怎麼這麼問?”程知遇訝異一瞬,坐到他旁邊。
“有血的味道。”陸明的發絲垂在肩上,登時蹙了眉攥住了程知遇的衣袖,緊張地溫聲道。
程知遇安撫地拍拍他,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不是我,是隐月,那日遇到的樂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