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商會,你便勾得程家花大價錢給你弄出去,陸明,你挺有本事啊。”陸元義言語中的嘲諷明顯,“你就和你娘一樣,天生不安分。”他拽着鐵鍊的另一頭,把陸明像狗一樣拖過去,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色拖痕。
“陸、元義。”陸明氣若遊絲,卻帶着明顯的恨意,“别,别讓我活下去。”陸明輕嘲,望向陸元義的方向,艱難地吐出帶着血的字句,“否則,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雙眸明明空洞無神,卻将陸元義盯得脊背發涼。他瑟縮一瞬,倏然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在恐懼,登時怒極,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起。幾乎是陸明話音剛落的瞬間,陸元義就用力扯過鐵鍊,擡腳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兩股力量幾乎将他的身體撕碎,氣血翻湧,一股血壓在喉口,登時破開閘一般噴出,星星點點噴在鐵鍊上,舌尖盡是鐵鏽味的鹹。
吱嘎——
“陸明!”程知遇的聲音,就像破曉時分聽到的畫眉鳥啼,短促而尖銳。
她如離弦的箭一般沖過去,從陸元義手中奪走鐵鍊,一瞬失力,陸明跌在程知遇懷裡。
“你!”陸元義剛想教訓這個不知名的女人,卻聽一聲怒呵,陸家主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身後是程連虎和戚雅正在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大伯。”陸元義怔愣一瞬,登時心中發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陸明身上隻着中衣,潔白的衣料被欺辱踩皺,腳印疊着血污顯得十分狼狽。
陸明嗅到了和荷包上一樣的香氣,唇瓣嚅嗫,莫大的羞恥感讓他忍不住顫抖,四肢百骸俱冷。
“别躲。”程知遇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瞳孔微顫。
他幾乎瘦得隻剩一副骨架,脆弱如初冬江面的薄冰,原本光潔的肌膚上遍布淤青,臉上是拳打的紅痕,刻意躲藏的手腕處已被鐵鍊磨得血肉模糊。
“陸家主,這是何意?”程連虎語調斯理,擺出一副看戲的譜。
陸家主挂不住臉,看着陸元義的眼神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隻得賠着笑臉解釋,“程家主見怪,這是二房的長子元義,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是。”陸元義聽明了來人是誰,硬着頭皮撇清幹系,“是陸明!是陸明偷了我的東西,還不肯承認,我這才稍加小懲!”
這漏洞百出的說辭,明顯沒人相信,戚雅看着地上的血,掩鼻蹙眉開口。
“即便是個盲奴,也不應如此對待,稍有不忿便動辄打罵,這就是陸府的家風?”
“程夫人教訓得是,都怪我這弟弟管教不嚴,給孩子都縱壞了......”陸家主牙都咬碎了,卻隻能聽着訓,心中更是将陸元義罵了幾百遍。
“小懲?呵。”程知遇還想說什麼,卻被陸明顫巍巍地牽住袖子,隻見他輕輕垂了垂頭,聲音虛弱地懇求。
“請,掩,掩我羞容。”
程知遇默了默。
她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感受,隻是這一瞬,很疼惜眼前這個脆弱又倔強的人。
“算了,讓他再重新梳洗一遍,上好藥,我們再帶他回去。”程知遇開了口。
陸家主長舒一口氣,暗自感激了一下程知遇給予陸府的體面。既然寶貝女兒開了口,程連虎和戚雅便也不再好為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追究。
“那就再等會兒。”程連虎平聲道。
“乖乖,快過來,你衣裳都髒了。”戚雅沖她招了招手。
陸家主給身旁的院子使了個眼色,連忙打圓場道:“我立馬叫小侍和府醫來,程娘子衣裳髒了不怕,如不嫌棄,我叫人找來幾套幹淨的,叫程娘子在偏廳換一換。”
“不必了。”程知遇聲音疏冷,這陸府的衣裳,她是碰一下都嫌髒。
她拿旁邊地上幹淨的袍子給陸明蓋上,雖袍子已濕,卻總比他隻着中衣就見人強。
陸明睫羽微顫,輕聲道了句多謝。
他幾乎被裹成粽子,叫人攙扶着上的馬車,程知遇撩開簾子看了一眼,那人習以為常地縮在角落端坐,聽到簾子撩起的細微聲音,動了動耳朵。
程知遇抿了抿唇,聲音放緩,“......休息會兒吧,過會子就到程府了。”
陸明一頓,攥了攥衣袖,輕聲應道:“好。”程府......他聽着簾子輕輕放下的聲音,心尖泛涼。
所以,陸府把他當成物什,送出去了嗎?
“馬車行得緩些,别颠了人,車裡是傷患。”程知遇叮囑的聲音響起,車夫連聲答應。
陸明耳尖微動,捏了捏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