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五,月亮愈發瑩潤,院子裡月影憧憧,寂靜無聲。
突然,一間屋子悄悄拉開一條門縫,從裡緩慢探出面手持鏡,鏡面左右翻轉一圈又一點點收回去。
過了一會,門縫慢慢擴大,直到能容納一人側身進出才停下。
沈瀾風不敢點燈,動作放的很輕,屏息收腹蹭出房間。
他先是看了眼旁邊阿牛的屋子,月光傾灑在門窗上,将那層白面紙照的瑩亮。
這樣過去肯定是不行的,影子會映在紙窗上,簡直不打自招。
沈瀾風特意繞了遠路,院子裡雞鴨卧在栅欄裡,地上還有掉落的斷枝殘葉。
腳掌輕柔地壓在松軟的土層上,每走一步都不可避免發出細碎聲響,沈瀾風心提到嗓子眼,走一步停三下,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門,唯恐突然對上阿牛漆黑死寂的眼。
最後站到江知宥門前已是半小時之後,他剛要擡手就被一隻手猛地拽了進去,木門刷地打開又砰地關上。
Wiki抱臂坐在桌邊,桌上點着燭燈,從燈油在底盤的堆積厚度來看,她在這坐了至少有一個多小時。
沈瀾風如驚弓之鳥警惕隔壁的動靜,隻聽到阿牛雷鳴般的呼噜聲。
無事發生。
“你吓死我了。”沈瀾風将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問,“老大呢?”
Wiki:“走了。”
沈瀾風:“走了?走哪去了?這鬼地方能出去?”
Wiki看了眼牆壁上的老式鐘表,沒時間也沒耐心逐一回答沈瀾風一連串的疑問,拖着人往外走。
“我們去哪?”沈瀾風跟在Wiki身後,做賊似的左右觀望,聲音糊在嘴裡像夜蚊子一樣嗡嗡嗡的。
Wiki被他嗡的頭疼,冷冷瞥了他一眼:“閉嘴。”
沈瀾風看了眼Wiki腰後交錯的雙刀,從善如流地閉上嘴巴。
兩人在林間疾馳,眼前場景變換,當一棟棟高低錯落的房屋出現在眼前,沈瀾風才發現他們竟是又回到了村子裡。
沈瀾風看着Wiki扶着樹,低頭看了眼坐标,随後指着一扇門窗看向沈瀾風:“去吧,把你那朵小葵花撈出來。”
“林小葵?她怎麼可能在這……”沈瀾風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向Wiki确認,“她真的在這裡面?”
Wiki翻了個白眼:“隊長說的,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别杵着,我自己去。”
話音未落,面前拂過一陣風,沈瀾風頓時消失在眼前。
Wiki又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死傲嬌。”
沈瀾風進去後Wiki不敢松懈,或者說從現在起才真正警惕起來,從腰側取出眼鏡扣在眼前,指尖在側邊的銀邊上輕觸了一下,視線裡瞬間多了各項數據分析。
她逐一掃過每一棟房屋,将污染值逐一記錄,最後得出一個早有預料的恐怖結論——
這個村莊的污染濃度達到了120%,是赤裸裸的高污染區,甚至很可能這就是一個污染域。
她将收集到的數據整合發送給江知宥,沒有實用智能賬戶傳遞,用的是執法隊隊内訊号。
過了兩三秒,訊息後跳出一個綠色的小勾,她松了口氣,還好能用。
又等了兩三分鐘,Wiki突然皺起眉,看向那扇半開的窗戶。
沈瀾風怎麼回事,帶一個人回來需要那麼久嗎?
她臉上的眼鏡沒摘,看過去是數據突然飛漲,發出一級警告。
【注意!注意!前方存在A級以上污染體,推演勝率低于3%,請您迅速撤離!!】
Wiki雙手剛握住刀把,身體突然無法動彈。
後頸傳來一陣冷風,王曼的聲音貼在耳後響起:“抓到你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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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宥靠在石柱後,垂眸看了眼隊内通訊,看到上面的數據分析并沒有多吃驚。
石柱對面,本該在房間休息的吳阿嬷正佝偻着身軀,對着面前的石柱呢喃細語。
她的影子在月光下逐漸拉長,最後仿佛蛇蛻般從枯瘦的皮膚中走出一個肌膚瑩潤的少女。
少女穿着繁複的苗族服飾,頭發、手腕、腰肢甚至腳踝都戴着銀飾,随着她的動作叮鈴作響。
而吳阿嬷原本拄着的拐杖一點點縮小,最後縮成巴掌大小的木簪被少女插在鬓間。
江知宥沒有出聲,直到少女一步步踏進前方流淌的溪流,身影徹底消失在溪水後才從石柱後走出。
溪邊草地上還殘留着吳阿嬷脫下的人皮,軟趴趴堆成一團,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江知宥越過那層皮,來到溪邊,蹲下身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溪水。
就在他準備起身時,臉色微變,目光鎖定在泛着漣漪的水面。
“原來躲在那邊……”
就在他準備踏入溪水,手腕上的手環驟然開始發燙,江知宥起身看了眼流淌着的溪水,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如果細看會發現江知宥沾着水珠的指尖周圍萦繞着一圈細小的電流,在皎潔的月光下發出深紫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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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阿牛早早洗漱完,而後一扇扇敲開兩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