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肖縣令還縮在椅子裡瑟瑟發抖呢,他倒是來回往門口走了好幾趟,最後幹脆對趙子淵道,“你在這兒,我去那邊兒瞧瞧顧二去!”
說完擡步就走了出去,趙子淵追到門口兒,“哎,哎!你看仔細了記得回來同我說啊!”
一旁的肖縣令見這兩人一副看熱鬧的口氣一時也不知是該覺的好笑還是該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悲哀。
沈随一走屋子裡就剩下了趙子淵與肖縣令兩人相對無言。趙子淵覺的氣氛有些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同肖縣令聊起了縣裡的商稅收取的情況。肖縣令有問必答,态度十分的恭敬,絲毫未因趙子淵商籍的身份而有所怠慢,很是讓趙子淵狐假虎威的揚眉吐氣了一番。
而另一旁曹縣尉在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便采取了消極的抵抗措施閉口不言,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顧清林心中也知方才的審問不過是在曹縣尉的心理防線上撬開了一道微小的裂隙,想讓曹縣尉徹底開口并不容易。若是從前他或許還會再讓人仔細查證,通過強大的證據鍊對曹縣尉的心理制造心理壓迫,最終迫使其心理防線崩潰而坦白一切,但眼下的情勢特殊,這就迫使他必須另辟蹊徑。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正面臨着一個典型的"囚徒困境":今日若不能迅速突破曹縣尉的心理防線獲取關鍵口供,那麼一旦曹縣尉被抓的消息傳出,那幕後之人勢必會快速銷毀一切可能的證據,到時候再想追查困難程度必定會比此時更難上數倍。更何況,縣衙此刻雖被暫時封鎖,但終究不能過長時間,否則很容易生出别的事端。
而他此時要做的正是和那幕後之人搶時間。
顧清林看着沉默的曹縣尉,心中快速的想着應對的方法。眼下的大楚朝正處在封建王朝時期,并不存在什麼法治社會與嚴格意義上的人權,想讓一個人開口有時候也并不一定非得認真的擺事實講道理,利誘、威逼都是辦法,實在不行就拳頭說話,總之一定要盡快拿到曹縣尉的口供。
心中有了計較,顧清林才又重新開口道,“你既打定主意不肯開口,我也無法勉強。想來你也知道,你既然事涉私鐵一案,抄有滅族是免不了的,黃泉路上有家人陪伴也省得你一人寂寞。”
顧清林邊說,邊将雙手擡起十指相觸呈塔尖狀輕觸下巴,面上并不見什麼急迫的表情,隻淡淡看着曹縣尉,在曹縣尉滿臉震驚當中又補了一句,“隻是可惜了曹縣尉那尚不足兩歲的小孫兒,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藍藍的天空,便要随你一起去了。”說完還惋惜的搖了搖頭,“稚子何辜啊!”
曹縣尉此時雙拳緊握,臉上雙目圓睜連額角的青筋都有些突顯了出來,喃喃的道,“不,不,我同私鐵案沒有關系,你沒有證據!”
顧清林卻是輕輕一笑,“證據?你夥同林捕頭以肅清匪患為由向商戶強收保護費,可有什麼證據?”
曹縣尉渾身一震,沒想到顧清林會查到這件事情,一時不知他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況,又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話,隻喃喃着,“不,不,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
說到這裡剛想起身,卻被候在一旁的戰榮眼疾手快的扣着肩膀又按了下去。曹縣尉還想掙紮,早有人拿了繩子進來,同戰榮一起麻利的将人綁在了椅子上。
顧清林一直沒什麼反應,直到見曹縣尉被綁縛住了才嗤笑一聲道,“我不能哪樣?”
曹縣尉大口喘着氣,停了一公兒才道,“即便倒賣私鐵也罪不及家人,更何況我根本沒有倒賣私鐵!你憑什麼要動我的家人!”
顧清林聞言看似有了幾分興趣,忍不住嗤笑了一聲然後身體微微前傾,道,“你不會當真以為我們千裡迢迢由京城來到這裡,隻是為了那一座虛無缥缈的鐵礦和一點倒賣私鐵的小事吧?”
曹縣尉一愣。買賣私鐵這樣殺頭的罪名在顧清林的口中竟然被稱之為小事?再度震驚之下曹縣尉竟然奇迹般的冷靜了下來,面帶不解與懷疑的看向顧清林。
顧清林漸漸收了笑容,一字一字道,“我們來這裡,乃是為了追查逆黨。”顧清林說完面色便是一沉,“你既攪進了此事,又不肯供出幕後指使,那少不得就隻能擔下這罪名了!”
曹縣尉大驚失色,“逆。。。。。。逆黨!”
怎麼會是這樣!肖縣令明明說的是追查私鐵礦之事,如何就牽扯到了逆黨?是肖縣令也不知情還是有意對他隐瞞?可話又說回來,他在這蕭山縣土生土長,這些年來何曾聽說過有什麼逆黨?
顧清林見曹縣尉猶疑不定的神色便知他并不知此事,大約此時也并不相信自己的話,于是笑了笑又道,“看來曹縣尉并不得肖縣令信重啊!”
一句話解釋了曹縣尉心中的疑惑。至此時曹縣尉心中才湧起了無限的恐懼與悔恨。
到底是自己先前不夠冷靜露出了端倪,此時冷靜下來曹縣尉心中也已明了。顧清林剛剛所做無非就是手頭并沒有直接的證據,所以才裝神弄鬼的想要自己自露馬腳,偏偏自己就上了他的當。
然而事到如今悔之晚矣。此事事涉逆黨,性質已然完全不同。他自知至此自己已是死罪難逃,可他不能連累自己的家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