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完信,也并未言語,隻示意一旁的小太監裝信遞與李清揚。
李清揚接過信神情稍顯凝重,向太子躬身一禮之後便也細細看了起來,看到最後,亦是皺緊了眉頭。
半晌過後,李清揚将信又遞與小太監,然後才緩緩說道,“不論如何,蔣大将軍找到了前番被換掉的糧食總歸是好事。”
太子歎了口氣,道,“孤自然知道,既便那窩藏糧食之人已然畏罪自殺,死不足惜罷了。”
李清揚似是不解的又道,“那殿下何故還愁眉不展呢?”
太子苦笑一下看向李清揚,“那李卿又何故眉關緊鎖呢?”
李清揚聞言也隻能輕歎一聲,“臣也隻是替殿下煩憂。”說完,又朝太子躬身一禮,“殿下,恕臣說句僭越的話,有些事情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殿下雖仁慈,可不要忘了,殿下先是儲君,然後才是兒子,兄長。”
太子歎了口氣,從案幾後面起身,揮退了身邊近侍才慢慢踱步走向一旁,李清揚緊随其後,在其身後半步位置。
隻聽太子說道,“李卿此言,孤又何嘗不知呢。隻是。。。。。。”太子再度歎氣,停了停又道,“這些日子朝中多有言官上奏,要求父皇嚴懲三皇弟的,父皇為此也是煩心不已。”
李清揚跟在太子身邊多年,自是知曉太子習性。太子重情義,是仁君自然是好事,可凡事都有兩面性,在有些事情的處理上太過仁慈就顯得有些優柔寡斷。
比如三皇子一事。
三皇子謀逆之事自事發至今已過了數月,這其間陛下雖對三皇子下達了禁足的命令,将其圈禁于三皇子府中不準任何人接觸,然而一應皇子待遇卻是并未減免,此事已緻朝中不少文官谏臣不滿,如今西南軍被換軍糧找到一事不日定會在朝中傳開,屆時隻怕針對三皇子的處置之事少不得又是新一輪的彈劾谏言。
李清揚欲再開口,太子卻是擺了擺手,阻止了李清揚,“孤知道李卿在想什麼,畢竟是至親的骨肉手足,孤心中确有不忍,可身為這世間的至高之人,若真要保一個人又有何難,哪怕是削爵除宗,終生圈禁也好,千裡流放也好,總能想辦法保住他性命,護他周全。即便退一萬步講,便是父皇真的下令将他處死。。。。。。”太子說到這裡,咬了咬牙才接着道,“也算他罪有應得。”
李清揚聞聽太子此言倒是些微有些詫異,太子此言說明在他的心中對三皇子一事似是已然有了決斷,此意倒是同他以往态度有所不同,目光沉了沉,李清揚試探着問道,“殿下既已有了決斷,又為何。。。。。。”
太子聞言停住了腳步,輕輕道,“且不說三皇弟也隻是被人利用,就算他真有謀反之心又如何?”
太子此言倒是讓李清揚越發不解,但他也并未多言,隻是沉默着垂手站在太子身後不語,果然便聽太子接下來又歎息一聲,接着道,“孤真正擔心的,是三皇弟虐殺女子之事,倘若被有心人利用,定會讓皇家聲譽掃地,令父皇難堪,令宗室蒙羞。”
李清揚聞言則是一愣,他到是沒想到太子真正擔憂的卻是這一層。
的确,皇子造反和皇子虐殺女子這兩件事情給天下人帶來的感受是不一樣的。皇子造反往大了說是國家大事,可若要真論起來,這天下稍顯富貴的人家當中,家族争産,兄弟反目的事情也不是少數,傳到民間也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更何況有逆黨之事牽涉其中,三皇子究竟是被人利用還是确有其心目前也并未真有定論。
可皇子虐殺女子這事情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說到底三皇子虐殺的那些女子也都隻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兒,皇帝貴有天下受萬民供養,可這堂堂皇室子弟卻視百姓命如草芥,以百姓痛苦為樂,此事若是傳至民間,會令普通百姓如何作想呢?恐怕除了會令皇室蒙羞,搞不好還會激起民憤民怨。
太子擔憂的不無道理。
李清揚一時也有些語塞,殿中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片刻之後還是太子率先開口道,“罷了,無論如何,此事終是要面對的。西南軍糧找到之事是好事,孤還是先将之禀告父皇,再做打算吧。”
李清揚點了點頭,在太子轉身之時還是由衷說道,“殿下較從前,實在是成長了不少。”
太子聞言亦是有些意外,轉身問道,“李卿當真有此感?”
李清揚十分肯定,“臣确有此感。殿下比從前,更勝任這儲君之位了。”
雖獲得了李清揚的肯定,太子面上卻并無多少喜悅之色,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孤隻是覺的,像顧清林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雖也是世家子弟卻是無官無爵并未受我皇家恩惠,莫名被卷入逆黨大案幾次三翻被人追殺,隻因他有探案才能便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險替皇家去探查逆黨之事,孤身為皇子,儲君,又豈能視他人付出如無物,隻重個人喜好,不以家國為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