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衣衫褴褛的拾荒者,灰塵掩面的老人面容模糊,腹部纏繞着外形如魔方的炸彈。他就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坐在欄杆旁一動不動。
戚詞的心髒停了一瞬,有那麼片刻他呼吸不暢。
小括弧感知到他的情緒,也變得格外焦躁,繞着老人來回轉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爆炸不過還剩一分半。
戚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用左眼注視着炸彈,顯然這是個魔方炸彈,所有顔色都被打亂,隻有恢複原狀才能停止炸彈的倒計時。
而且複原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錯。但凡轉錯一格,就會立刻引發爆炸。
換做平時,戚詞在一分鐘以内就能分析出魔方複原的公式,但此刻他心緒大亂,根本無法沉下心思考。
“小家夥...快走吧。”
不知何時,原本昏睡的老人突然醒了過來,他看着面前的小黑犬,語氣平靜又慈愛,仿佛自己身上的炸彈不過隻是一個普通的魔方罷了。
戚詞本就雜亂的思緒直接打結。
括弧擡着腦袋盯着老人瞧,它不會說話,隻能搖了搖尾巴表示拒絕。
老人似乎想摸摸它的腦袋,但伸出手看見自己滿掌心的污垢,便打消了心思。他隔空推了推括弧,說道:“快走、快走吧,要爆炸了。”
小家夥“呼噜呼噜”地直接坐下了。
戚詞死死盯着魔方,腦海中卻無可避免地閃過某些畫面。
飄雪、梅樹、墳包。
熟悉又冰冷的刺痛頓時席卷他的腦部,他狠狠咬住舌尖以保持清醒,同時看着倒計時的二十秒,讓括弧做出了行動。
老人隻感覺到自己像是被靜電麻了一下,腹部綁着的魔方炸彈就被一團黑色的毛絨絨給咬走了。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小家夥就躍出了天台,墜落而下。
爆炸激起的塵煙沖上了頂樓,本就搖搖欲墜的大樓更是直接開始傾倒。老人挽留的身影忽隐忽現,一串串數據滾動着計算,但似乎出了某種差錯,本該随着場景數據消失的老人又突然出現。
還是破破爛爛的衣衫,但要比之前的老人看上去狀态好些。他自言自語道:“這孩子,怎麼還沒放下?”
現實世界裡,戚詞抱着病恹恹的小黑犬靜默了許久。
周遭的人也陸陸續續迎回了自己的精神體,或喜或悲,總之表情很是精彩。
嚴方祖一回神就湊到戚詞旁邊碎碎念地吐槽:“什麼玩意兒?竟然要我家的小鷹下海底拆炸彈!”
“這破系統怎麼分配場景的?”
他的鷹不會遊泳,結果自然是失敗了。
戚詞似乎在走神,沒有聽見嚴方祖說了些什麼,直到對方拍了拍他,他才恍然地擡起眼睫。
“你怎麼樣?”嚴方祖問,他看括弧奄奄一息的樣子還以為小家夥受傷了。
戚詞指尖蜷縮了下,寒意滲入四肢百骸,他掩了掩圍巾,悶聲道:“失敗了。”
這回答實在籠統,嚴方祖還欲再問,就聽見系統播報道:“全員訓練完畢,合格324人,違規6人,不合格893人。”
康橋作為教官,學員訓練的所有場景他都能看到,雖然數目衆多,但他還是有意無意地看了戚詞精神體所在的場景。
結果倒很令他意外,這個漂亮的少年明明有足夠的時間拆炸彈,但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作,最後逼得精神體與炸彈同歸于盡。
這顯然很不正常。
不過康橋現在沒有太多閑心去管一個學員的事。這次的試煉其實是故意為之,為的是排查篩選這屆新兵中是否有蠶繭寄生的人。
因此幾乎所有場景都有生肉——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的。
系統實時檢測下,學員的異常表現都會被記錄。
康橋眯起眼睛,這違規的六個人,得好好觀察了。
測試結束後,他拿起喇叭,語氣多有失望:“一千多個人,竟然隻有不到一半的合格率,你們哨兵,都這麼菜的嗎?”
這話引起了大多哨兵崽子們的不滿,他們紛紛抱怨場景的離譜與刁鑽,一時之間吵吵嚷嚷的。
康橋翹起嘴角:“除了合格的那三百二十四個,剩下的崽子們,恭喜你們,加入我的精神力訓練班。”
底下頓時哀嚎一片,康橋吹着口哨小曲走了。
嚴方祖抹了一把辛酸淚,與自家的鷹相擁而泣:“小鷹啊,明兒就帶你去遊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