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氣煞丹紅!
這個沒用的慫包!
“狗屁俗事!”丹紅回到雁村後頭一次罵罵咧咧,她盯着王槊罵,“他就是個不擔事的膽小鬼,眼見着我要給他帶來麻煩,找各種各樣的由頭躲着、不接茬罷了!”
王槊心裡高興着,但不知為何,又隐隐覺得丹紅似乎在指桑罵槐。
這個沒來由的念頭抛之腦後很快就被他抛之腦後。
他将心裡的喜意壓一壓,沖丹紅點點頭:“你這樣想也是有幾分道理的。不過他既然有眼無珠,咱們更得好好活着,可不能遂了旁人的願。”
丹紅氣得心肝疼。
她捂着心口朝王槊擺擺手:“罷了罷了,你給我滾。”
王槊懵了下。
他沒明白怎麼好端端丹紅突然語氣平靜的要他滾。
王槊猶豫着,丹紅現在終于冷靜下來,他還要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會不會再揭開對方的傷疤。
隻是考慮再三,他終于還是遵循着内心深處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開口:“不知道能不能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
丹紅眼睛一亮——謝天謝地,終于等到他親口問出這話了。
她作勢要再淌出點眼淚水,但想到什麼,又把到眼邊的淚水憋回去,忿忿地看着王槊:“我要告訴你,你老母親還不得跟我拼命?”
“我無依無靠,孤身一人……”丹紅捂着臉嗚咽,“還不如死了陪我娘去!”
她又怕這鈎子九曲十八彎,笨魚不曉得咬,走完尋死覓活的流程後,便立馬逮住王槊的衣襟恨恨道:“你憑什麼一無所知!憑什麼有親娘愛護!”
甭想走!
接着丹紅像是被憤怒沖昏頭腦,口不擇言般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親娘一清二楚的事情,你能一點都不知情?無非就是怕了人家的權勢,就像當時縱人家占我田地一般!”
此話一出,誰還能猜不到她口中的“人家”指的是誰?
王槊當即反握住丹紅的手,拉着她問:“嬸子當年辭世與裡正有關?”
丹紅狐疑地看着他:“你當真一無所知?”
王槊慚愧地低頭。
“當年嬸子離世是我娘操辦的喪禮,此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些惴惴不安,我隻以為她是因為嬸子的意外溺亡……”
王槊并不愚笨,相反,他雖然不愛說話,但卻比常人更加敏銳。
可當年的王槊不過七歲,縱使能察覺到劉珠的異常,也很難聯想到背後真相。
按王槊所說,謝文心的喪事是由劉珠親手操辦的,謝文心死狀不同尋常的事情也隻有她一人知曉,可在方才與丹紅述說時,卻總提到是旁人覺得這死狀可能受人侮辱。
丹紅心下哂笑。
盡管劉珠将這個秘密藏在心裡,可常常見到年幼的王槊惦記不知身處何方的丹紅,劉珠便會因心中的秘密而生出恐懼,經年累月,由怖生恨,在再次見到丹紅時,劉珠才會如此排斥一個十幾年未見的晚輩。
可這個晚輩對慘死的親娘不聞不問,劉珠又很不是滋味。
哪怕她曉得是謝文心賣掉了丹紅,丹紅根本不清楚謝文心的死因,就是恨她的母親也是情有可原。
此時此刻,丹紅與王槊一坐一站,丹紅仰頭凝視着王槊,王槊垂眸對上她堅定的目光,無言對視中,隻有門縫裡鑽進來的一點風聲在呼嘯。
“也罷。”丹紅松開王槊的衣襟,扭過頭,“是我失言。你雖然已經猜出來了,可這件事與你無關,你還有體弱多病的老母要贍養,就當根本沒來過我屋裡吧。”
王槊卻沒松手,反将她拉了回來:“你要做什麼?”
丹紅張張嘴又立馬閉上,接着又故作輕松地開口:“能做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更何況,是她先不要我的,分别十幾年,能剩下多少情分?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若無先時要死要活痛哭流涕的模樣,她這番話還能多幾分可信。
王槊見她别開臉不說話,心知從她這裡很難再問出些什麼,終于放開丹紅的手,但久久沒有離開。
丹紅覺得這樣的僵持太要命了,正要開口讓他出去。
王槊卻忽然道:“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丹紅眸光一動,她緊盯着王槊,實在是從他沉靜的神情上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什麼都不做,你快滾吧。”丹紅低下頭。
王槊卻莫名不聽話起來,他還是沒走,反而在沉默了一陣子後,忽然說:“裡正先前說的賠禮還沒給。”
說是攜禮赴宴,但他沒來二人的婚禮。
不過他沒來也是好事,沒有污了這大喜的日子。
丹紅轉頭盯着她,不知過去多久才眨了下眼,撇開視線輕聲道:“那就去讨個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