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卻搖搖頭,含糊道:“她隻一個親弟弟,去年已經接了親,回去的日子也不見得有多舒坦。”
劉珠面露不認同的神色,但沒有多說什麼。
那老婆子又神神秘秘地說:“況且、況且,張金家就那兩間房,他夜半出去,張金媳婦怎麼一點兒都沒察覺?”
劉老太聞言立馬瞪着眼睛嚷道:“張金半夜裡作死過身,她沒日沒夜照顧張金,還得織布、縫紉貼補家用,一沾枕頭就睡死過去,哪裡曉得?”
老婆子見她生了氣,急忙應和她的話,不管心裡信不信,面上還是得做出“确實如此”的神情。
一旁燒水的丹紅聚精會神的聽着,卻把爐子裡的火越燒越小。
還是王槊越過她往爐子裡添了幾把柴,才驚動丹紅。
等丹紅再把注意力放回劉老太那邊,二人已經不歡而散,老婆子擠着笑告辭,看樣子是要去下一家報喪。
等人走出院子,丹紅就丢下爐子,跑到劉老太那再旁敲側擊一番。
确認錢月那邊沒有傳出一點兒關于自己的内容後,她才悠哉悠哉回屋繼續打版。
她與錢月說過許多話,可細究起來,沒有哪句話能坐實她挑撥唆使的罪名,丹紅還是有恃無恐的。
雖是後日吃席,但劉珠得知這個消息,便想去張金家看看。
但她在旁盯了會兒忙碌的兒子,随後不情不願地尋摸到丹紅屋裡。
丹紅覺得這老太太好玩,但因自己也想去看看情況,便應下來攜老太太往張金家去。
簡單的靈堂已經支起,前來吊唁的人卻不多。
劉珠逮着錢月好一通勸慰,站在一旁的丹紅看着錢月淡漠的神色倒是覺得好笑。
不過這樣的神情可不好。
丹紅得到空子輕輕拍了拍錢月的肩膀,将她引到無人處,小聲道:“姐姐,我知張金打你成慣,但人死如燈滅,這樣多人看着,眼淚擠總得擠兩滴下來。”
錢月如醍醐灌頂,忙不疊向丹紅表謝。
待後日來吃席的時候,錢月瘦骨嶙峋,伏在香案前痛哭流涕,叫看的人跟着一塊熱淚盈眶。
因張金既無父母又無兄弟,他下葬時由鄰舍幫忙擡上山。
席上倒是有幾道難得的硬菜,錢月含着淚道:“張金既走,我又沒給他生下一兒半女,那些給他治傷的錢我也不能昧下,隻給各位幫忙的鄰舍多添幾道好菜,謝大家多年的幫助。”
吃完席沒過幾日,錢月忽然上門來。
王槊要避嫌,劉珠身體不好,是由丹紅來招待她的。
她背着舊竹簍,将張金喪禮上鄰舍送的糧食送了一部分給他們家,口中不住念着感謝,但臨到要走也沒說究竟感謝什麼。
錢月把家裡多下的糧分送給平日對她多有幫扶的鄰居,随後便背着一個小布包離開了。
關于她的去向沒人清楚。
劉老太跟丹紅閑聊的時候惆怅地說:“大概不是回娘家了。”
大過年的,不論如何總有點忌諱,要回娘家也得趕在年後,最好是過了十五再回去。
丹紅坐在劉珠身邊自顧自剝了個地瓜吃着。
劉老太則是自顧自繼續所:“這地方确實也沒什麼好待的,她許是有自己的出路,更何況就算無路可走,總還有個娘家,不會全然置之不理,不像文心……”
劉珠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甫一提到謝文心,丹紅便扭頭看向她,但在劉老太截住話頭後,丹紅立刻意識到這她并不想讓自己知道後邊的内容,于是趁劉珠還沒看過來又把頭轉回去,做出一副三心二意的模樣。
劉珠眼神不好,盯着丹紅打量半天,确定她興緻缺缺,甚至根本沒有聽自己講話。
劉老太稍稍放心的同時,又忍不住埋怨起丹紅。
她怎麼能對親娘的事情毫不關心?
憋了好一會兒,劉珠還是在丹紅津津有味的咀嚼聲中憋不住問:“我方才說什麼、你可聽到了?”
丹紅歪頭想了想,說:“您說錢月姐好歹有娘家?反正我是沒娘家的。”
劉珠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娘呢!”
“我娘?”丹紅訝然,“您不是就提了個名兒,什麼都沒說嗎?”
劉珠更氣了。
敢情分明是聽見卻全不當回事!
她怒道:“你回來這麼些時日,連你娘怎麼死的都沒打聽過!”
虧得她頭前還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思慮着若是丹紅問起來她該怎麼說,可這人竟一次都沒問過。
丹紅聞言心念一動,但面上照舊不以為意。
“死都死了。”她嘟嘟囔囔,“死了十幾年,該怎麼死都化作白骨了。”
劉珠聞言怒不可遏,她近乎口不擇言般脫口而出:“你真是個沒心肝的人!你娘受了這麼大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