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影山旋身在候坐的凳子上坐下，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等。祝峥不敢反駁，跟着掌櫃去量尺寸。

大半日，祝峥像個沒有思想的遊魂，跟在宋影山身後，由着宋影山給他買新衣、換發冠、塞桂花酒、買各式月餅，甚至夜色降臨時，還買了個花燈給他。

祝峥提着吃食酒水，捧着花燈，近乎呆滞。宋影山是照着街上孩子的所有行裝給他來了一套，隻多不少。

宋影山看着祝峥懷中的花燈，輕蹙着眉：“邊荒鎮沒有溪河，花燈随處尋個有水的地方放了，也是個好兆頭。”

祝峥緩緩道：“師尊不是說，讓弟子陪你看看？”

宋影山看向陸續收拾了東西回家的攤主們：“是，别的孩子有的，為師總不能真讓你隻看着。”

祝峥空白一瞬：“孩子？”

宋影山看過去：“怎麼？”

祝峥斂下眉眼：“沒怎麼，隻是有些意外，師尊竟然是拿我當孩子看嗎？”

“覺得自己很大了？”

祝峥笑了聲，意味不明：“是啊。”

宋影山道：“那便在為師跟前是個孩子好了。”

祝峥垂首不語，宋影山疑惑道：“不喜歡？”

祝峥搖頭，擡眼望他，漆黑的瞳孔幽深：“許久未有人對弟子這樣好，師尊不是不喜歡弟子麼？”

“會喜歡的。”宋影山心下了然，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祝峥笑了：“那今日便是師尊陪弟子過中秋，師尊都做了這麼多了，弟子就不客氣了。”

祝峥的眉眼深邃：“師尊，陪弟子飲酒賞月吧。”

宋影山從未飲過酒，也不清楚這個身體的酒量幾何，一時間有些猶豫。

祝峥看出他的擔憂，忙道：“桂花酒，不醉人的，師尊大可放心。”

“……”祝峥的期待實在太過明顯，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的臉，生怕錯過。

宋影山偏過頭：“好。”

祝峥的喜悅再也藏不住，拉着宋影山就要往鎮外跑：“師尊，我們去田野賞月，那裡寬闊，看得更清楚。”

宋影山抽手：“時辰尚早，無需心急。”

祝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手：“好，是弟子心急了。”

祝峥看向他的眼神太過炙熱，宋影山即便沒有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熱。

十八歲，再大，也還是有着孩子心性。見祝峥高興，宋影山心底也不由得柔和起來。

＊＊＊

宋影山被祝峥拉着坐在田野上，他不喜歡吃甜食，祝峥給了他鮮肉月餅：“鹹口的，師尊嘗嘗。”

祝峥咬了一口月餅道：“師尊不喜歡吃甜食，到是能接受那桂花油酥餅。”

桂花油酥餅屬鹹甜口，隻是甜味并不重，更多的是桂花的清香，宋影山自然道：“味道清淡。”

祝峥看着田埂上兩個隻咬了一口就被棄之不理的月餅：“這個也要留着給獸奴嗎？”

宋影山看過去，都是他咬過一口的月餅。他本就不喜歡吃甜食，但是仙尊并未吃過人間飲食，他不得已接過咬了一口才拒絕。

他對這些本沒有概念，但這個世界中糧食難得，他不想在這裡浪費，清晨時說把油酥餅給獸奴是因為邊荒鎮并沒有街頭乞丐，宋影山才會想到鬥獸場中過得并不好的獸奴們。

但現在這月餅畢竟是他咬過一口的，總不好再給别人。

宋影山淡聲道：“不給。”

祝峥問：“那要丢掉嗎？”

宋影山道：“明日喂給街市的牲畜。”

祝峥笑意吟吟：“好。”

清風入袖，月光傾瀉而下，跟随着清風溜進廣袖中，纏繞在皎潔皓腕之上。

宋影山看着頭頂的圓月，陷入沉思。人間隻過一日，直接彎月變圓月。他不得不懷疑，邊荒鎮有問題。

可這鎮上鎮民又确确實實都是凡人，除了鬥獸場那次遇到的魔，他并未再見過别的魔或者仙神出現在邊荒鎮。

宋影山又想起尤啟曾說，也有别的仙君來過此地。

可若是有仙君來到這裡，不可能沒有發現鬥獸場的問題，但仙界并未有這個消息傳播。

宋影山一時間有些迷茫，難道祝寒生的手已經伸進了仙界？

宋影山知道尤啟的話不能辨别真假，但他當時隐了神息，尤啟不可能發現他的身份，如果沒有見過别的仙神，真是誤打誤撞猜出他們的身份，那他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些。

宋影山正出神，忽聽祝峥道：“師尊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宋影山收回視線：“你可覺得有何不對？”

祝峥一臉迷茫：“什麼不對？”

宋影山：“昨日尚且是彎月，不過一日，今日就是月圓之夜了。這裡的時間，不對。”

祝峥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弟子昨日隻顧着看師尊去了，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師尊這麼說，那是這個鎮有問題？”

宋影山道：“不确定，但邊荒鎮，絕對不是普通的鎮。隻是鎮上的鎮民們目前确實沒有問題，除了鬥獸場，暫時還沒有别的發現，明日去鬥獸場需要好好查一下。”

祝峥點頭：“師尊說的是，弟子明日再去仔細問問那老闆。”

“問他問不出所以然，我們得自己查。”

宋影山話音剛落，眼前出現一壇酒，祝峥道：“那便明日再想，今日是中秋，師尊答應了弟子，陪弟子飲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