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溪又低下了頭，學美術太燒錢了，根本不是她這樣的家庭能負擔得起的。

程至簡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小心翼翼說出那句在心裡盤桓已久的話，“如果你擔心費用，我可以……”

“不！”程至簡的的話刺中了她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她條件反射般的否定，“别說出來，我會很難堪的。”

這些日子的相處，林明溪已經隐隐發覺，她和程至簡早就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她不想細究他們到底什麼的關系，她像一個掩耳盜鈴的傻子，默默享受着普通朋友名義下的不普通。

她知道程至簡家裡有錢，也知道她不堪承受的金錢壓力在他那裡根本不值一提，但她不能接受程至簡的錢，那是她的尊嚴，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底氣，如果接受了他的幫助，他們之間就完全變了。

程至簡慌忙道歉，“對不起，我口不擇言，我沒有别的意思。明溪，答應我，别放棄，再堅持一下，好嗎？”

“不要浪費老天爺賜予你的天賦，别放棄你的夢想，你知道嗎？每次看你全神貫注地畫稿，畫到忘記時間、忘記周圍的一切，我都特别羨慕，每個人都有天賦，你的天賦就是設計漢服。”

“很多人活了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你卻早早找到了能夠投入全部熱情的愛好，将來你做了漢服設計師，把興趣和工作結合一起，這是多少人追求一生的都無法達到的美好境界？對工作的熱愛會支撐你做出更優秀的作品，未來等着你的，一定是五彩缤紛的美好生活。”

程至簡的聲音充滿了憧憬和向往，林明溪被他感染了，可是想想，又覺得很遙遠，她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未來，可那裡常常是一片灰色，五彩缤紛？這麼美好的詞彙，真的可以屬于她嗎？

“聽起來很美好，但是，不可能的。”林明溪苦笑着，她早已接受了被命運遺忘的事實，那些美好不會降臨在她頭上的。

“怎麼不可能？讓你每天研究漢服、設計漢服，也不可能嗎？”

林明溪搖搖頭，漢服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感興趣的東西，那些樣式，刺繡、用料像有魔力一樣吸引着她，有一次她在圖書館找到一本漢服相關的書，但隻能借兩天，她争分奪秒、不眠不休地看，奶奶喊她吃飯，她也手不釋卷，那時候她想，人要是不用睡覺也不用吃飯就好了。

“成功并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東西，它隻是把事情做好的附屬品，你有熱愛、有天賦，早晚有一天會設計出精彩的漢服，有了作品，成功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明溪，熱愛是一切的基礎，你已經擁有了，再堅持一下，隻要熱愛不熄滅，人生永遠都發着光。”

程至簡的話像一劑強心劑，注入林明溪衰敗的心間，她感到力量在慢慢複蘇。

遠處的夕陽染紅了雲霞，給程至簡籠罩上一層溫暖的橙光，林明溪看着他笑了，笑過之後，更強烈的悲傷将她包圍。

她終于敢承認，她早就喜歡了上了這個帶着一身朝氣，總是燦爛熱烈的少年，可是，可是，這樣發着光被很多人仰視的程至簡，根本是她無法企及的高度啊。

程至簡的話打動了林明溪，他描繪的那個五彩缤紛的未來太美好了，像閃着金光的伊甸園誘惑着她，她決定為了夢想再努力一次。

期末開始結束後，林明溪一身輕松地走出考場，馬上就放假了，她制定了一個完美的計劃，不用花錢也能去畫室學習。

同樣在垃圾站那條小路彙合，程至簡看到她就問考得怎麼樣，林明溪的那個“好”字眼看就要退口而出，臨時又被她踩了急刹車。

上次她覺着自己考得很好，結果成績出來，倒數第一，打臉的感覺還隐隐作疼，這種丢人的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林明溪極盡克制冷靜地回了一個“還行”。

程至簡撇撇嘴，“但願還行，别辜負了我熬那麼多大夜，整理那麼多筆記。”

之前程至簡給林明溪筆記時，都說是以前的舊筆記，那時候他不想林明溪有壓力拒絕他，可他現在必須要給林明溪點壓力了，暗示明示了那麼多次，她到底明不明白他的心思？

林明溪卻逮住他話裡的漏洞故意說：“你熬夜整理的？不是初中時的舊筆記嗎？”

其實她早從紙張和筆迹上看出了筆記是新的，但是程至簡不說，她也沒戳破，今天心情好，就想逗逗他。

程至簡從林明溪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懷好意，他知道她想讓他不好意思，哼，小瞧誰呢？他會不好意思？他的臉皮可比林明溪以為的厚多了。

他故意湊到林明溪跟前，直盯盯看着她的眼睛，“是啊，都是熬夜整理的，每天熬得心都要碎了，你連個謝謝都沒有，沒良心啊。”

果然，林明溪開始躲他了，眼神遊移不敢看他，支支吾吾說了一句“謝謝”。

他喜歡看林明溪害羞的樣子，平時她都拽得二五八萬的，看她吃癟，他覺得特别有意思。

程至簡嘴角帶着得逞的笑，故意壓低聲線暧昧地說：“謝謝？謝誰啊？連個謂語都沒有？我知道知道你在謝我？”

林明溪蹙眉，她感受到了程至簡的來勢洶洶，自從确認自己喜歡他以後，她對他總是特别敏感，心跳、呼吸都不由自己控制。

她回避了一些距離，嗔了程至簡一眼，“謝你，行了吧？”

“我是誰？你叫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