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打車來到城中村，馬蘭蘭家裡傳出嘩啦啦搓麻将的聲音，程至簡走到門口，就被嗆人的煙味熏了出來。

馬蘭蘭的爸媽都在牌桌上厮殺，幾個半大的小孩在玩紙牌，其中一個女孩看到林明溪，攔住她不讓她往裡走，“我姐姐不在家。”

馬蘭蘭還沒回來，林明溪就和程至簡在樓下等。

一直等到暮色四合，天色黑透，兩邊的路燈都亮了，馬蘭蘭依舊沒回來。

程至簡把手放在林明溪肩上，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再等等。”

林明溪心裡的恐懼越積越多，甚至忍不住發抖，馬蘭蘭用這種方式霸淩過很多女孩，一想到上個女孩的視頻被傳得沸沸揚揚，她渾身就發軟。

她蹲下來，自己抱住自己。

“林明溪，明溪，”程至簡勸解她，“别怕，一定會沒事的，馬蘭蘭很快就回來了，我們把手機搶過來，當場砸了，你設想的那些都不會發生，不要自己吓自己。”

林明溪木然地點點頭，她知道，來不及了。

馬蘭蘭這個時候還不回來，一定去找高勳了，她所有的戰利品都第一時間跟他分享，那些視頻現在一定在高勳手裡，被他那群小弟相互穿傳閱，評頭論足。

巨大的恐懼将林明溪淹沒，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滑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程至簡伸手将她緊緊圈在懷裡，“沒關系，沒關系的，就算被人看到也沒什麼，你什麼也沒做錯，該羞恥的是那些作惡的人。”

林明溪靠在他肩上，渾身發着抖，“我知道，我都明白，我就是很害怕，你什麼都不要說，讓我哭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程至簡收緊手臂，希望這樣能讓林明溪感到安全，他脖頸處傳來一陣陣濕熱，那是林明溪的眼淚，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林明溪哭泣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

又過了一會兒，林明溪掙脫程至簡的懷抱，用手擦擦眼角的淚痕，恢複成平常的樣子。

她接受了。

從她下定決心跟馬蘭蘭決裂的時候，她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她望着路口，眼神平靜而絕望，“馬蘭蘭不會回來了，她現在一定跟高勳在一起，視頻已經流出去了。”

“明溪，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程至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任何一個人都對自己的身體有支配權，裸露身體并不可恥，更何況你還是受害者，有良知的人都在站在你這邊，至于那些内心肮髒的人，再神聖的東西在他們眼裡也是不堪的，又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最重要的是你對自己的看法，隻要你内心無畏，就沒有人可以看低你，我會永遠陪着你，

永遠做你堅實的後盾。”

林明溪看着程至簡的眼睛，那裡有熾熱的真誠和堅定的勇氣，她感到一股力量從心底慢慢升騰，趕走了滿腔的恐懼。

“程至簡，謝謝你。”

林明溪坦然接受一切，就算視頻被傳播出去，就算被所有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她也會堅持到底，鼓足勇氣挺直腰杆走在街上，她沒有錯，不需要羞恥。

第二天一早，林明溪準時來到火鍋店上班。

對于既定的事情，她不允許自己過多沉溺其中，自傷自憐是一種可怕的情緒，除了暴露自己的軟弱，讓自己一次次感到絕望，并不會帶來任何積極的結果。

早會時間到，李姐開始點名，程至簡還沒來。

李姐在考勤表上給他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号，大聲斥責，“程至簡來了讓他去找我，幹啥啥不行，遲到第一名，再有一次，給我滾蛋！”

林明溪本想給程至簡打個電話問問，但她的手機昨天被章小蕊砸了，還沒來得及去修，快中午時，程至簡才匆匆趕來。

林明溪趕忙來到他身邊，“你幹什麼去了？怎麼又遲到了？李姐生氣了，你快去跟她認個錯。”

“好，我一會兒就去，”程至簡看看左右，從口袋裡抽出一部粉色手機，“你看這是什麼？”

林明溪看着那部手機，有些眼熟，昨天馬蘭蘭拍她時，用的好像也是一部粉色手機。

程至簡沖她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密碼已經破解了，你快去檢查一遍，視頻有沒有發給别人。”

正說着，李姐的聲音在背後炸響，“店裡都忙不過來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兒聊天！”李姐又一記眼刀刺向程至簡，“小程！你跟我過來。”

程至簡悄悄将手機塞給林明溪，對他眨眨眼，跟着李姐去了。

這天的客人特别多，剛走一桌又來一桌，林明溪始終湊不出時間看手機。

程至簡從辦公室出來，看到林明溪，“手機看過了嗎？”

“沒有，等我上完這一桌的菜。”

“還上什麼菜？你去衛生間躲着，這邊我替你擋着。”

林明溪來到衛生間，緊張地打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