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明溪點頭，“我知道是誰幹的。”

折騰到後半夜，才在派出所做完筆錄。

林明溪感到身心俱疲，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坐在派出所大廳的長椅上，雙眼放空。

被襲擊時半條街都是黑的，林明溪并沒有看到襲擊者的模樣，但那聲咒罵，盡管隻有短暫的一個音節，她也能聽得出來，就是孫義強。

還有車上接應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高勳，甚至她還懷疑馬蘭蘭當時也在車上，車門關上時扇起一陣風，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馬蘭蘭常用的香水味道。

可是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

她現在所在的這家派出所，正是城中村的直屬管轄單位，馬蘭蘭的父親馬健是村委幹部，很官職雖然不大，但也認識不少大大小小的領導，這家派出所的副所長是馬健的老朋友，林明溪見過好幾次他和馬健一起喝酒。

光是有這層關系在，馬蘭蘭和高勳就能輕而易舉置身事外。

至于孫義強，聽崔漫說，他是東慶人，家裡很有錢，黑白兩道都有關系，他敢做出這樣的事，估計也不怕警察追查。

況且她并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這件事的結果大概率是不了了之。

林明溪突然很喪氣，她理解了崔漫為什麼選擇進廠打工。在這個地方，沒有錢，沒有權，就沒有正義也沒有未來，受了委屈隻能忍着，以前她總安慰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她遇到了那麼多的山，可是路在哪呢？

程至簡從外面回來，手裡拎着一個塑料袋。

他蹲在林明溪面前，從袋子裡拿出一個面包和一個牛奶，“餓了吧，附近也沒什麼吃的，就一家便利店還開着，你吃點面包墊墊，這杯是牛奶還是熱的，暖暖胃。”

今晚的溫度很低，又刮着風，經曆這樣的事，林明溪後怕得直打哆嗦，握着那盒熱牛奶，看着程至簡笑意盈盈的眼睛，她心底淌過一股暖意。

“謝謝你。”林明溪喝了一口牛奶，向程至簡道謝。

“幹嘛這麼生分，還說謝謝，”程至簡笑笑，“我們不是朋友嗎？”像搞不清林明溪的心思似的，他又确認一句，“你上次說過的，不能反悔吧？”

林明溪也笑了，“看你表現還不錯，就先不反悔吧。”

“對了，你今晚去我家吧，你先别誤會，”程至簡加快語速解釋着，“我跟我姑姑一起住，我姑姑人特别好，這麼晚了，就别回去折騰奶奶了，明天讓我姑姑給你做一大桌子好吃的，人家都說，吃好吃的能增加幸福感，替你壓壓驚就沒那麼害怕了。”

剛才做筆錄的時候，程至簡知道了林明溪的家庭情況，她家裡隻有一個奶奶，奶奶年紀也大了，怕是沒精力照顧她，經曆這樣的事，他總想為林明溪做點什麼。

“沒關系，我沒事，”林明溪拒絕了程至簡的好意，“我不回去奶奶會擔心的，謝謝你了。”

林明溪忍不住又說了一次謝謝，不隻為程至簡這份心意，還有一些她也說不上來的心情。

“也好，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事給我打電話。”

看着程至簡擔憂的眼神，林明溪心裡充滿了溫暖，除了崔漫，她幾乎沒有朋友，從來沒有人這麼事無巨細地關心她。

她習慣了獨來獨往，遇到事自己扛着，可是這幾次都有程至簡陪着她，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人關心的感覺這麼好。

程至簡又把林明溪送回家，這一次，天都快亮了。

程至簡堅持把林明溪送到樓上，林明溪不再羞恥于自己糟糕的居住環境，坦然讓程至簡上了樓，這是她真實生活的一部分，沒什麼可丢人的。

“你快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忙活了大半夜，程至簡的臉色看起來很憔悴，林明溪有些擔心他。

“嗯，你也早點睡，什麼都别想，好好休息，有事就聯系我，幾點都可以。”

“好。”

林明溪點點頭，更深人靜，四周沒有一點聲音，走廊裡隻有那盞聲控燈發出昏黃的燈光，程至簡的眼神像一張網罩在林明溪身上，林明溪回望着他，心裡莫名慌亂。

程至簡下了樓，卻一直沒有走，他就守在林明溪家樓下，看着燈光亮起又熄滅。

他心裡很難過，為林明溪。

第一次見到林明溪，那時候的林明溪又酷又拽，他對她充滿了好奇。

随着對她的了解越多，心疼就越多。

别人眼中的林明溪是臭名昭著的惡女校霸，可他看到的林明溪，卻是一個堅韌善良的女孩。

這樣的女孩應該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住在充滿陽光的房子裡，被爸爸媽媽嬌寵着，可林明溪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看到别人幸福地跟投進父母的懷抱，那時候，一定很傷心的吧。

那天晚上，程至簡一直待到天亮，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想靠林明溪近些，哪怕什麼都不做，單單守在她身邊，他就覺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