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明星啊，我們哪有那命啊”，陸嶼矜這人随地大小演，說話根本不用打草稿：“我倆就是老闆手下的小員工，大老遠跑過來還被人家拒了，小兄弟你是本地人你快跟我說說，這位尹老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年輕人反問道：“你們公司規模大不大？”

“蒼蠅大小，算上我和我老婆才三十多個人。”

“那你們沒戲了”，年輕人直接下了定論：“跟尹老闆合作的公司不說五百強吧，起碼也都是龍頭企業啊，沒見他搭理過你們這麼個規模的。”

“怎麼說”，陸嶼矜做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他那公司規模也不大啊！”

“這你就年輕了不是?”年輕人倒是很适應跟滿意這種替人排憂解難的角色，老氣橫秋地說：“人家上頭有人，那哪是做生意啊，那做的可都是人情世故！”

見陸嶼矜一副很受教的樣子，年輕人更是來了興緻，他把有關系的沒關系的真實發生的道聽途說的所有能想起來的話全都一股腦倒了出來，林、陸二人盡量從大篇幅的廢話中提取出對他們有用的信息。

冬日的白天很短，天色逐漸暗下來，車開過老城區，年輕人指着一棟破敗不堪牆皮都掉的差不多的危樓道：“看見這老樓了嗎？尹老闆上頭那位貴人小時候就住在這，那可是從我們R城出來的大官！我們這小破地方能出來這麼一個……”

林一遊不惹人注意地直起腰身，打斷他道：“R城原來是不是有個舊城名，叫什麼南……”

“南萊！”

陸嶼矜看了林一遊一眼，這麼多天培養的默契已經告訴了他這一切。

年輕人抱怨道：“你說原來這名多好聽，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腦袋哪根筋搭錯了……”

見這年輕人話題又跑偏了，陸嶼矜緊接着問：“你說的那位大官尹老闆上頭的貴人是不是姓張？”

“我可沒說啊”，年輕人才突然開始警覺：“我可什麼都沒說！”

他不用說什麼，他的表情已經說出答案了。

女性的優勢便是令人放下防線，林一遊轉移話題：“害，你說這些對我們也沒什麼用，簽不成這個單子，我們老闆得把我倆都給開喽！”

林一遊睨了陸嶼矜一眼，話裡話外有了幾分嬌嗔的意味：“下個月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陸嶼矜知道她在演戲，身子卻還是不由得一麻，這般情真意切的眼神實在是難得一遇，他僵硬着脊背摟過她的身體，她假意一推，他再摟住，兩人無論什麼都不相上下。

年輕人通過後視鏡目睹了全程，他沒看過這樣好看的人，更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兩個人柔情蜜意打情罵俏的陣仗，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問：“你這不懷着孕呢嘛，你們老闆這麼狠心啊？不是說大城市的公司都遵照那個什麼什麼法嗎？”

“大城市的公司也不遵守勞動法，加班996那都是常态，老闆壓榨同事甩鍋，辛辛苦苦幹一年年終獎還不夠買幾袋大米的，房子房子買不起車車買不起，這都月末了上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呢！”林一遊演技大爆發，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結實的腹肌：“這又來了個孩子。”

年輕人安慰了兩句便不再說話，待二人到了目的地下車時，年輕人把那盒煙還給陸嶼矜：“你也不容易你自己留着抽吧。”

陸嶼矜這輩子都沒被這種眼神看待過，林一遊把煙還給年輕人，朗聲道：“這是我們老闆讓我們拿來送禮的，這種人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她親昵地剜了陸嶼矜一眼：“我還希望他戒煙呢！”

年輕人開車走了，陸嶼矜手插在大衣裡，影子被昏暗的路燈拉得極長，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眼底有一些不合時宜的她不願探究的情緒。

“我小時候聽外婆說過，張博明确實是南萊人，要不是剛剛那個人話趕話說到這，我怎麼也想不起這些事情”，林一遊有點懊惱：“我多查查資料也能查到的。”

“我們的重點都放在他這人的行事風格和一路的經曆上面了，要不是你認出他，我們還在原地打轉呢”，陸嶼矜安慰道：“你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盡力了。”

林一遊仰頭看他，眼裡一如既往的堅韌：“還沒有盡全力。”

“還有時間，一定有轉圜的餘地”，陸嶼矜轉移她的注意力，調侃道：“你還挺了解那些無良企業的。”

“剛畢業那陣打過幾天黑工，隻要用微薄的工資就可以買到年輕的靈魂，大都市嘛，主要靠吸食年輕人的精氣保持繁榮。”

陸嶼矜驚訝于生活在雲端的人看待世界的視角竟然不狹隘，跟她人生無關的事情她也不漠視，這是非常珍貴且難得的品質。

他不吝啬自己的欣賞，笃定地說：“如果日後你成了決策者，一定會比大多數的男性做得好。”

“為什麼？”

“因為你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