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六歲時弟弟死了,死在一個萬物複蘇鳥語花香的春天,喪子之痛令尹明珠的脾氣愈加暴躁愈加的陰晴不定,同年冬天尹家逐漸沒落,外公外婆的身體不太好了,林振鋒的生意卻慢慢有了起色。
七歲那年冬天,她那不怎麼親近的舅舅跟家裡鬧翻,一家三口遠走他鄉,聽說尹明铮在R城開了個小公司,就再也沒有其他消息。第二年外公外婆相繼過世,林振鋒和尹明珠陷入了不停出軌不停抓奸家裡永遠雞飛狗跳的循環。
林一遊其實隻講了個梗概,就她家那成噸的破事講個七七四十九天都講不完,她總結道:“我媽和我舅應該就是從外公外婆去世之後不再聯系的,到底是因為什麼鬧翻的,我家的大人全都諱莫如深。”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我舅和我爸肯定是結仇了,我爸一提起他就恨得不行”,林一遊頓了一下,小聲嘀咕:“好像我爸提起我媽也是這樣。”
“所以你舅真的會歡迎我們嗎?”
林一遊咬了一口當地特色的小吃,一種糯米做的像飯團一樣的東西,含含糊糊地說:“歡不歡迎的先不說,起碼要請我們吃個飯吧?”
“閉門羹嗎?”
他講話有時候真的很噎人,林一遊終于把這粘牙的東西咽下去,開解道:“樂觀點,就算他要放狗咬我們,我們之中也起碼有一個人是免疫的。”
陸嶼矜真的很想捏住她的腮幫子,問一句:“你到底在驕傲什麼啊?”
下午,他們兩人照着朋友打聽來的地址,摸到了尹明铮的住處——在城郊的一棟小别墅,看樣子這些年過得也不賴。
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兩人沒受什麼阻礙,告訴了管家來人是誰,後者得到回複後就立即帶他們進了院子。
走過長長的走廊,林一遊見到了十六年沒見的舅舅,他确實老了一些,記憶裡瘦高的身形如今稍微發福,頭發一絲不苟地梳着,鬓邊依稀有了白發,在家裡也穿着襯衫和西褲,仍然是印象裡那個體面考究的男人。
尹明铮給兩人倒了茶,随意說道:“朋友茶園裡的茶,你們嘗嘗。”
倒完了茶,他寒暄道:“一晃十幾年不見,小林庸已經長這麼大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學習很好,現在畢業了嗎?”
陸嶼矜神色如常,細細品味着這碗茶,林一遊道:“舅舅,我研究生都畢業了,都結婚了,這是我丈夫陸嶼矜。”
“都結婚啦”,尹明铮的驚訝溢于言表:“我還以為是你男朋友呢!”
陸嶼矜笑着跟尹明铮攀談起來,說着話還一心二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林一遊拿起茶杯的手,微笑解釋道:“她前兩天剛被養的貓抓傷了,打疫苗呢,不能喝茶。”
尹明铮客套地說:“那等會帶走一點,等打完疫苗再喝。”
即使沒見過尹明铮,關于他的事情也都是通過林一遊的隻言片語了解的,但陸嶼矜還是跟其相談甚歡,他就是有這樣的能力。
交談中他們了解到尹明铮的兒子現在定居在國外,幾年回不來一次,而他的妻子,也就是林一遊的舅媽,在十年前就因為肺病去世了,在林一遊的印象裡,那是個有着一副熱心腸的漂亮女人,如果能正常活到老,肯定會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可惜,世事無常,不勝唏噓。
尹明铮突然問:“這次又是你爸讓你來的嗎?”
林一遊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又”字,陸嶼矜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其中隐含着很多的信息,她順着話頭,有些凝重地說:“上次讨論的事情可能有點變動。”
尹明铮果然炸了鍋,跟剛才慈愛溫厚的樣子判若兩人,他使勁拍了幾下桌子,震得那水杯歪七扭八,溫熱的茶水撒了滿地,他大吼道:“你們老林家不要欺人太甚!我都答應了還想怎麼樣!現在還叫兩個小輩過來羞辱我,滾回你的H市,回去告訴你老子,大不了就魚死網破!滾!”
林一遊不慌不忙地說:“舅舅你先聽我說。”
尹明铮和尹明珠真不愧是一個爹一個媽生的,脾氣都是一樣點火就着,他大叫道:“誰是你舅?滾!”
眼見着尹明铮站了起來,他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林一遊感覺他馬上就要把他倆推出去了,她趕忙說:“舅舅您消消氣,不是我爸讓我來的。”
尹明铮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這話有幾分可信度。
林一遊趁熱打鐵:“我沒騙您,我真的不知道我爸來找過您,我是為了别的事來的,真的。”
陸嶼矜也插話道:“舅舅,我們有更重要的事。”
見他猶豫了,林一遊趕忙開門見山地說:“張博明您還記得嗎?他現在是H市的書記。”
聽到這個名字,尹明铮明顯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