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遊道:“我剛剛笑是因為人們總覺得一個女人她所擁有的美好的經曆或多或少地都跟那些所謂的愛情有關。”
“所謂愛情”,陸嶼矜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字眼,問道:“你不相信愛情?”
“我相信”,林一遊真的沒有想要跟他聊風花雪月更不想跟他探讨什麼人生命題,她認為自己是個膚淺的人也并不追求深刻,隻是話趕話說到這了,好在可以暫時忽略左耳傳來的陣陣痛癢。
陸嶼矜接她的話道:“你隻是不相信愛情會降臨在你身上?”
林一遊又叫了兩杯酒,攤了下手,道:“我覺得我們兩個談什麼愛不愛的很詭異,不過聊一聊也沒什麼。”
陸嶼矜道:“洗耳恭聽。”說罷喝了一口新上的雞尾酒。
這杯酒比上一杯要烈一些,嗆得林一遊臉上的五官都擠到一起了,她誠實地說:“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愛的存在,但我認為男女之間的愛是具有時效性的稀缺性的。”
“有的人很幸運,可以找到一個心意相通的愛人,但大部分人的愛情會随着歲月的蹉跎生活的磨砺以及人性的考驗而逐漸消散,相守一生絕無二心的少之又少”,林一遊話鋒一轉,淡淡地說:“而有的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感受到這種高階的情感。”
她在心裡跟了一句:“我自己就屬于後者。”
陸嶼矜聽了她的這番“稍顯悲觀”的話,沉思片刻,歎了口氣,說:“雖然很想反駁你,但我不得不承認,你對愛情的看法起碼有百分之九十九我都是認同的。”
按正常人的腦回路都會問那不認同的百分之一是什麼,但林一遊顯然不是常人,她完全忽略了這個陸嶼矜留給她的鈎子,怎麼看都像是故意的。
“我之所以懷念這裡是因為我二十三年的人生裡在這度過了最自由自在的一段時光”,她用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不無遺憾地說:“以緻于我如今身處在這卻仍然無比懷念。”
陸嶼矜卻像看透了她似的說道:“但是給你一台時光機你仍然不會選擇回到過去。”
林一遊驚訝于他眼光的毒辣,心裡懊惱他何時這樣了解自己,也因為被看穿有點心煩意亂。
她面上不顯,心裡卻波濤洶湧:她最開始隻把他當做一個合作夥伴,想着了解他為人處世的風格就夠了,到現在經曆了這麼多她把他當朋友,仍然不想深入了解他這個人自然對他知之甚少,他卻完全反其道而行之,甚至連她所謂的“愛情觀”都想了解一下了……
這種感覺就像放了暑假和同學約好誰也不要先寫作業,結果假期過半自己一筆沒動人家已經寫了一半,除了感歎對手卷就隻剩下無力了。
在林一遊力争上遊勇奪第一的前半生裡,鮮少有這種束手無策渾身乏力的時刻。
她現在的無力感不比那些疲軟的中年男人的淺,她覺得自己簡直在裸奔……
甚至十分鐘之前她還差點被美色蠱惑,想到這裡,林一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她和陸嶼矜一直是同盟,這當然很好,退一步想,好聚好散也不錯,怕就怕要是有朝一日成了對手,他這樣心思深沉讓人猜不透想法的人可真夠自己喝一壺的。
比傳統臉譜化的敵人更可怕的是接近完美的亦敵亦友的人。
林一遊忽地撿起剛才的話頭,問道:“你不認同的那百分之一是什麼?”
陸嶼矜似乎驚訝于她今天為什麼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她的問題正中下懷,于是他道:“我認為真愛是超脫人性的甚至是違背人類天性的,真愛的構成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兩個相似或不相似的人擁有的不僅是□□、吃喝玩樂,也應該會在暴風雨的夜晚袒露傷口,愛是兩個人曆經漫長歲月知道彼此靈魂形狀的變更,是這些軟弱的時刻成就了彼此的偉大,愛是兩個人的朝聖。”
林一遊覺得自己被陸嶼矜的這番長篇大論唬住了,她機械地拿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突然讨論起這種隐秘的話題,也不知道何時這個話題到了這樣一個高度,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元謀人,剛挖出來就被架着來聽人文學家講有關現代文明社會的人類的高階的情感與追求。
最後一口酒下肚,在嘴邊的話也就着酒精的作用秃噜了出來,她對陸嶼矜道:“陸嶼矜你是個商人,你現在跟我講什麼真愛萬歲真愛無敵,我隻能想到兩種可能。”
“要麼是你想套近乎賣概念,賺我這個同夥人的錢,要麼……”
陸嶼矜的笑有點玩味,他十分惡劣地頂了下腮,挑釁地重複道:“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