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一吻後,司清焰貼着他的心髒再次鄭重地、明确地、卻又小心翼翼地說:
“我愛你,時淵洺。”
不再委婉地說是“他”,而是毫不含糊地告白于你。
可室内似乎落了雪,所有聲響都被覆蓋,她隻聽到自己和他的心跳聲,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回應。
她咬緊唇,止住喉頭突如其來的哽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說出秘密是要付出代價的。
之前以為隻要不跟他表白,就不會被分手的念頭,其實是多麼愚蠢。
根本無法控制,她情難自已地就想将内心想法說與他聽。
說完之後卻很想哭。
怎麼回事呢,年紀越長反而更愛哭了呢。
為什麼會想哭?又不是沒告白過。
可是不一樣的,第一次告白的時候,她隻是緊張,但不害怕,因為那時她早就知道時淵洺也喜歡她。
他不會讓她的期待落空,隻是他擅長等待和隐忍,而她更想要趕緊确定下來。
那現在想哭,是因為不确定性嗎?
她不是早就在内心深處了解到這一點了嗎?無論告沒告白,目前與他處在這樣的關系中,就是會有不确定性。
何況就算告白了,确定了某種世俗關系,就一定會有确定性嗎?
連每一片雪花的形狀都不盡相同,這世上哪有什麼确定可言呢?
那又為什麼想哭呢?
因為他的反應嗎?
就因為他沉默不語?
就因為他沒有緊緊擁抱她?
寒冷在侵襲她的身軀,讓她不自覺地蜷縮。
她勒令自己趕緊想一些溫暖的事,想起來他還愛着她。
是的,他仍然愛她,即便重逢以來他沒有說過“愛”這個字,但他那近乎克制的所作所為,除了愛無法解釋。
那為什麼呢?為什麼呢?她到底在哭什麼?
淚水早已浸濕了司清焰的臉頰,滲入被褥當中,以為和落雪一樣悄無聲息。
甚至故作堅強地補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答複。”
她還是想要表現得成熟些,希望他不會覺得她很麻煩。
所以不需要答複,不需要擁抱,不需要承諾,不需要……可真的不需要嗎?
她會不會想說的其實是:不要拒絕我,不要再提分開,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就算不會将這些話說出來,可無論當年還是現在,這些念頭依舊在腦海裡蒸騰,灼燙眼眶燒出淚水,連呼出的氣息都會在這冷若冰霜的室内氤氲成霧。
實在不想笑話自己,可是難免自嘲。
原來在今天之前無數次開導自己,無數次猶疑、揣測和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還跟沈欣說了那麼多自以為勇敢的話,再加上方才跟眼前的男人強調自己的成熟……這些全部的全部,不過是虛張聲勢。
她是成長了,隻是變得擅長欺騙自己,僞裝自己,告訴自己别去在意過去,把握當下擁有的美好。
就這樣做好心理準備,以為理解了愛的真理,可在說出心意後,下意識的恐懼還是在搖晃她的身軀,讓她連站都站不穩。
愛的複雜與流動根本沒有想象中如雪花般輕盈,反倒似積雪般沉重,沉重到不知何時開始讓人深深地喘息。
她唯一慶幸此刻躺在床上,才不會感到自己其實很脆弱。
可是,可是,可是,她不後悔。
她依舊相信主動的人是幸福的,因為他在她的幫助下獲得了釋放,可無法避免的,這份幸福沖昏了她的頭腦,讓她飄飄然地告了白。
她不後悔這份沖動,隻是惶恐到不知所措。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她拼命扯了扯嘴角,拼命止住了眼淚。
可眼淚從來不是悄無聲息,時淵洺在她哽咽的當下就已察覺。
不知所措的人是他、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也是他。
低頭擡起她的臉,雪水浸濕了他的花。
“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别看我……”
司清焰的雙眼早已模糊,隻隐約感覺時淵洺在看她,卻不知他是怎樣心疼地望着她。
她隻想到自己一定哭得很不好看,又擔心會讓他感到厭煩或失望,于是躲起來似的捂住了雙眼,卻不小心擠出了更多的淚水。
咬唇已經止不住了,眼眶兜不住決堤的淚漫了睫毛,又順着她的指縫間流出。
就連嘴角都封不住從胸腔溢出的嗚咽與抽搐。
“清焰,”時淵洺在揉她的手腕,請求許可,“讓我看看你。”
她不自覺地松了手,因為他在低頭吻她的手背,而且,他的聲音也哽咽了。
他也在哭嗎?
忙不疊地囫囵抹淚,她隻想趕緊看清他的眼。
可怎麼抹也抹不掉,越壓抑越收不住。
崩潰氣惱到蹬腿,請求自己别再哭了。
“别急,别碰眼睛,”時淵洺低歎一聲,沒辦法,隻好扣住她的雙手,以免她再去刺激眼眸,“别擔心,你很美。”
“你騙人!”司清焰終是忍不住大喊出聲,氣他這時候還來安慰她。
她想她會被他的溫柔吸引,也會在不斷的深愛中,因他的溫柔而恨他。
可下一秒,又因為這份恨意引發的攻擊而感到難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歉疚到再次哭出了聲。
深深的、長久的歎息聲重重地落在她耳畔,司清焰感覺自己被人扶起,而後跌入一個寬闊、溫熱卻在顫抖的胸膛。
眼淚洇濕他的胸膛一大片,格外擔憂淹沒了她的女孩,讓他們一同窒息在這床上。
于是又将她整個人抱起,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擁抱在收緊,像在抵禦什麼,又像在勉力支撐着什麼。
“清焰,你不需要假裝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