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不想拒絕她,但還是搖了搖頭。
就因為他的這個反應,她躲了他整整一個星期。
原本是打算等她至少二十歲再請她和他在一起的,但就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她卻主動向他表白了。
她羞澀,卻又大膽。
這就是司清焰,擁有最自由的内心、最恣意的個性,讓他徹底迷失。
司清焰或許永遠不會知道,時淵洺早已忘記了自己的生日。因為在他記事之前,母親因難産死去,父親則丢下他後杳無音訊。
他被當兵的叔叔帶回了家,叔叔告誡他決不做像父親那般懦弱的男人。
也因此,時淵洺很早便學會了如何冷靜地處理一切問題,如何面對責任而不是逃避它。
可自從遇到司清焰後,他發現自己很難再維持那一貫的冷靜。
面對她的表白,如果足夠冷靜,他應該跟她商量等過幾年再說。
但那時她撒嬌着對他說:“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呢,我沒有準備别的禮物哦,如果你不嫌棄,就要收下這份表白,好不好?”
她大概也永遠不會知道,他是在認識她之後,才将自己的生日定在了和她同一天。
因而這一天的禮物,成了他收到過的最美好的饋贈。
他無比珍視這份禮物,還被林琛笑他太過小心翼翼。
但如果不謹慎的話,他怕會傷害到她。
他已經失去了林琛這個家人,還沒能履行對林琛的承諾;那更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家人。
所以在那疲憊不堪的一年,他做出了一個選擇。
如果傷害是無法避免的,他隻能選擇傷害最小的方式,痛苦地對司清焰說出分手。
他以為自己做了最理智、最正确的決定。
可是在婚禮的現場,當看到她站在教堂的一角時,時淵洺的心猛然一沉,不禁自問當年為何會做出那麼殘酷的決定?
司清焰穿着一襲白紗打底的嫩綠色連衣裙,教堂的彩繪玻璃透出的光線,給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細小的光點在她的脖頸間跳躍……她還把長發束起,顯得臉蛋更加精緻小巧。
她看見了他,沒有猶豫地走來,還遞上一杯香槟:“你來啦。”
是的,我來了,有沒有來得太晚,還是認識你太早?
時淵洺最終隻回應一句輕輕的“嗯”,按下内心瘋狂叫嚣的激情。
“我媽說她也要來參加婚禮,所以我們直接打車過來了。”她在解釋為什麼沒有讓他來接她。
“沒事。”其實他預料到會是這樣,羞澀過後,她總要在衆人面前才能更加自在地與他交談。
司清焰這一點,讓他覺得莫名的可愛。
“我沒想到林慕然竟然是基督徒,這婚禮和我之前參加的很不一樣。”
“聽說這是林家的信仰,林琛也是基督徒。”
“這樣啊。”司清焰抿了一口香槟,忽然想起剛才聽到的介紹,不由得興奮,“等會兒要做禱告,儀式結束後還可以到外面跳舞,還挺有意思的。這裡面明明挺莊嚴肅穆,可外面的氛圍又很輕松。”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起這杯香槟也是從外面草坪的桌子上拿來的,也是在那裡發現他來了。
“也是一種結合,儀式的流程其實簡化了不少。”時淵洺目光掃過她嘴角的酒漬,很想伸手幫她抹掉。
不過她自己已經伸舌頭舔掉了。
原本收緊的拳頭,此刻更加收緊。
心底的焦慮一下子被撫平,往事帶給他的痛楚也在淡去。
婚禮儀式正式開始了,所有的賓客一同做禱告。
長排的椅子上,時淵洺與司清焰緊挨而坐。
原本司清焰是想去找宋女士的,可發現宋女士已經被一群大爺大媽圍住,便隻好作罷。
肩膀相互觸碰、衣料互相摩擦,她才意識到婚禮現場人挺多,所有的空隙都被填滿了。
為了不去注意這些細節,司清焰專心地聽着牧師的講話。
有點催眠,但好在儀式比她預想的要快,很多人都被新郎自己寫的誓言打動,可她卻在默默懷疑。
有時候這種不合時宜的懷疑,讓她覺得自己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但好在總有人理解她。
時淵洺果然看出她在想事情,便問了出來。
“我隻是在想,永不言棄真的是因為愛嗎?果斷放手就因為不愛嗎?”
司清焰無心地說出這樣的疑惑,卻實實在在地震撼了時淵洺的心。
“啊,我不是在質疑别人對愛的執着,隻是……”
“我知道,沒關系,”時淵洺眼神柔和,深沉又像是感激般對她說,“你對他們是真心祝福的,但你說的也沒錯。”
不僅沒錯,甚至對時淵洺而言是救贖。
在這座靜谧的教堂裡,他原以為自己最悲慘的下場是看着自己的生命遠去,可結果他的生命在寬恕他。
還給了他另一條拯救自己的路。
“時淵洺,我是不是可以要個獎勵?”
他的生命如此天真地問他。
他的生命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