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起風,入夜漸寒,晚間的空氣正是灰塵沉澱的最佳時機,病毒傳播的慢階段。
新月高挂,北極星閃閃發亮。
空中移動的閃爍光點快速向基地移動,蔣瑟騎着懸浮摩托正穿過消音系統,接觸到基地系統掃描時蔣瑟才仿佛重新回了神,他也終于能呼吸上一口新鮮空氣。
他們都能看出來蔣瑟從心底裡是真的排斥。
懸浮摩托車入庫後,随着系統提示音蔣瑟等待着消毒系統啟動,這種消毒系統蔣瑟不喜歡,核磁共振時他會覺得腦子裡空白一片,那種被操控時無力的感覺他很恐懼。
身體裡的細胞會受到刺激,他會覺得這種時刻心髒就像懸在空中一般,滞留的無力感會讓他呼吸困難。
同時也全身顫抖,蘇蘇/麻麻的觸電感,他真的非常讨厭。
實驗體都不喜歡核磁共振。
岑樂每次從“誤生煉獄”回來時,不得不進入消毒系統,十幾歲少年,正值叛逆,每次在消毒系統内,岑樂也會劇烈掙紮,
用反抗來表達不滿,因為是真的難受,他血液越強反應越大。
陸銘考慮他的不情願,再者考慮基地安全他覺得隻有這個辦法兩全其美,他說:“等等,你先不要進入消毒系統。”
蔣瑟乖乖停下,消毒系統掃描的紅光沒有啟動,陸銘起身和南淮相視一眼說:“岑樂你還在嗎,你去,你的系統應該能掃描出蔣瑟……。”
“在!”岑樂爽快答應:“好~”
他喜歡哥哥使喚自己。
隻要是哥哥的要求,他一定會滿足,聽話,隻要哥哥還和他說話,别不理他,他也非常知足。
南淮挑挑眉:“你總是看我做什麼?”
陸銘說:“我這不是幫你心疼你的小寶貝嗎?”
南淮說:“陸銘你越來越無聊了。”
陸銘以前的話并不多,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陸銘逐漸騷起來……其實陸銘一直都是一個毒舌幽默的,隻不過那是還在陸佳甯那個名字時,好像找回了一些感覺。
人們對陸銘的刻闆印象隻有:嚴肅,剛正不阿的面癱指揮官,誰會想到陸佳甯其實也是一個普通人,有喜怒哀樂啊。
南淮用打量看透的眼神收進陸銘眼裡。
陸銘立刻冷下臉,他最最最讨厭的就是有人把他看穿,也是自己展示太多,把陸佳甯的本性暴露出來,忘了自己是僞裝的陸銘。
都怪岑樂,這個人做什麼都坦坦蕩蕩,直球,潛移默化的将他影響。
陸銘是端正嚴睿,不苟言笑。
南淮被他逗笑:“陸銘。你變臉也太快了。”
陸銘斜睨他一眼:“閉,嘴。”
南淮跟在他身後說:“你可真能裝。”
消毒系統裝置在城牆通道裡,蔣瑟和岑樂正面對面,蔣瑟直勾勾的盯着岑樂的眼睛。
岑樂說:“就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動。”
蔣瑟說:“好。”
陸銘過去時,Perttu Two正要為蔣瑟檢測,蔣瑟的臉色特别差,開心果的臉上不開心,和剛剛活潑可愛玩着蘑菇的差個十萬八千裡。
岑樂說:“Perttu Two,開始檢測蔣瑟。”
納米美瞳在岑樂眼前層層浮現掃描數據,蔣瑟身上挂着呼吸點,由綠變黃再變綠。
十幾秒倒計時裡,蔣瑟仿佛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節奏像是被放慢。
Perttu Two:“檢測成功,蔣瑟,實驗體,細胞自動降解病毒,納米盒子裡的異種生物,數據載入數據庫,正在匹配,稍後查收。無數據異種塞勒先生即将查收,塞勒先生盡快給出處理結果,請稍後。”
Perttu Two的聲音隻有岑樂能聽到,檢測完蔣瑟知道哥哥就在身後,屁颠屁颠的回到陸銘身邊,笑嘻嘻的說:“蔣瑟沒事,哥哥。”
陸銘淡淡的說:“棒。”
哄孩子嘛得溫柔一點。
岑樂面對突如其來的鼓勵明顯一愣。
陸銘見蔣瑟臉上表情還是凝固,上前觀察:“蔣瑟,原來,你也有讨厭的東西啊,看你成天沒心沒肺,脾氣炸呼呼的,我還以為……”
陸銘手指戳了戳蔣瑟繃緊的臉:“這麼軟乎乎的臉,别氣了呗,帶你去實驗室平複一下心情,要不然帶你抽根煙?”
南淮:“…………”
岑樂:“……”
蔣瑟非常無語的表情看着他:“陸大上校你可真會安慰人,你要不要問問我身上現在什麼味道在安慰我啊。”
陸銘又湊前在他脖子上,肩膀上聞了聞:“沒味道,一身蘑菇味。”
蔣瑟簡直又哭又笑的:“沒看見剛才的大蟲子嗎?他吐出來的墨綠色的粘,液巨Tm臭,我身上肯定有味,你鼻子出問題了?”
陸銘上下打量蔣瑟,又想湊上前聞一聞,卻被岑樂抓住衣領往後扯了扯:“哥哥,注意形象。”
陸銘閉了閉眼,自從南塢提起“陸佳甯”這個名字,他真的時刻都忍不住調侃人,真不符合陸佳甯的氣質,更不符合陸銘的氣質。
陸銘拍掉岑樂的手:“别抓我領子,那樣更沒形象。”
岑樂收回手。
陸銘又眼巴巴的問蔣瑟:“天黑了,餓嗎?吃飯嗎。”
蔣瑟的眼神極其嫌棄自己:“我要先回實驗室換衣服,好味~”
蔣瑟揮揮手離開,這是他們頭一次見到蔣瑟悶悶不樂的樣子。
陸銘盯着南淮想跟着又克制的腳步:“跟着呀,怎麼不跟了。”
南淮說:“看他心情不好,我最好是别纏着他。”
“錯,這個時候你最應該跟着他了。”
南淮沒有和陸銘說自己賭氣發給蔣瑟的信息,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要把兩個人的關系搞得那麼别扭。
南淮心裡堵得慌岔開和蔣瑟一條路,暗沉着眼睛交了城防的班,回家了。
陸銘想不明白,他也就離開幾天時間,南淮和蔣瑟的關系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怎麼了呢?
陸銘想了一路還是捉摸不透這倆人,一進門就問:“他們兩個怎麼了?”
回來這段路程倆人沒有任何接觸,岑樂很有分寸感的停在門口,說笑歸說笑,岑樂不知道能不能靠近,陸銘見岑樂遲遲不動,一瞬間也不想知道剛才問的答案。
陸銘也不知道剛剛岑樂還和他笑嘻嘻的,這一會仿佛變了一個人,臉上兇巴巴的,好像很不情願。
倆人各想各的,驢唇不對馬嘴的打量對方到底什麼意思。
陸銘開口打破甯靜:“你要是不進來,就退出去,關門,回對面……”
“嘭!”門被岑樂扯上,順便緊緊關上。
陸銘:“…………”一個一個的莫名其妙。
哥哥既然這麼說,就是可以進來,可以靠近。
單獨相處,這種時刻岑樂臉上的笑意根本就壓不住,但沒讓陸銘看出他這點喜悅,他立刻就想吻住他。
陸銘的眼神充滿不解:“你怎麼和他倆一樣,心情陰晴不定。
岑樂一想到哥哥為了躲他,他雖然傷心,但是他想找到哥哥和哥哥說自己的想法,不會強迫哥哥做哥哥不願意的事。
但是哥哥給他的感覺,不像是逃避,他甚至覺得是自己會錯了意思。
到底什麼意思?
岑樂有些話哽在喉間,他非常有分寸的說下這些話:“哥哥,你這幾天去哪了?我沒有别的意思,我隻是想和哥哥說,很喜歡哥哥,但不會無理取鬧給哥哥添煩惱,哥哥有什麼不滿的直接告訴我,能不能别一聲不吭就離開。”
岑樂不停的在回想那天自己追着哥哥說喜歡,哥哥臉上無奈的表情,說不喜歡。
他能明白,哥哥不喜歡自己,他也想清醒,但是哥哥對于他來說,極其重要,衆多原因與哥哥分别的八年,要是能忘記早就忘記了。
那麼,就陪着,忍着,希望哥哥允許。
小孩說的認真,很真誠,陸銘能感受到,岑樂逐漸垂下頭等待哥哥的回應,卻害怕哥哥又說那句“你想我怎麼回答你”。
陸銘沉默不語,也許他對岑樂有些感覺,不過愧疚和罪惡感占據他對岑樂的感情,如果說些好聽的應該能讓岑樂快樂一點,能夠彌補一點了吧。
陸銘說:“不是因為你,我自己有些事情要處理,對你我沒什麼不滿你不要瞎想。”
岑樂聽到不一樣的答案,急迫的和陸銘對視,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哥哥的眉眼,這次沒有皺眉,沒有淩厲拒絕的目光。
岑樂上前一步,陸銘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不靠近……忍着……哥哥不喜歡我…………遠一點……陪着……這樣,也挺好……
陸銘看着岑樂驚慌失措的模樣,竟然有些不舒服,确實要明确兩個人不能靠近的關系,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回應岑樂,他不可能沒不顧一切,不顧自己的感情,也不能因為這些就不理岑樂。
彌補岑樂,對岑樂好。
彌補岑樂,岑樂怎麼開心怎麼來。
這是陸銘一開始想的,滿足岑樂的要求,但不尊重,對岑樂不公平。
岑樂又冷下臉:“……”
陸銘見他這樣,心裡又不是滋味,他也居然下意識不想看到岑樂傷心。
陸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岑樂沒回來之前,他做事雷厲風行,不會猶豫不決,他甚至不會給自己猶豫的機會。
自從岑樂回來,他原本的所有鮮活的情緒都展現在陸銘軀殼外。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
岑樂向後退道歉:“對不起。”
他是也喜歡岑樂嗎?
很好,陸銘真的有些……
可是他和岑樂相處時間實際不長,岑樂從什麼時候喜歡自己的呢。
陸銘向前一步:“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岑樂說:“很久很久以前,也許是十歲那年和哥哥一起短短相處的三個月,也許是十歲那年,哥哥親手把我丢進實驗室開始,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哥哥。”
岑樂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他真的怕自己說錯話哥哥又會不高興。
委屈的小孩靠在門上等待。
小孩一直都在等待。
小孩從沒放棄過等待。
陸銘又上前一步,他們之間相隔半米,陸銘仰頭看向他:“所以說暗戀我八年了。”
岑樂不敢看他,有些慌亂,眼睛亂眨,哥哥靠的有點近:“…嗯。”
陸銘其實是有點開心的,他又問:“這麼多年就沒想過恨我嗎?畢竟是我把你送進實驗室的。”
岑樂說:“喜歡哥哥,沒有怪過哥哥。”
陸銘又向前湊一湊:“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岑樂扭頭,盯着陸銘濕漉漉的圓眼,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正在竊取陸銘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