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店。
“别問了!煩不煩啊!”
林美雪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炸開。她站在收銀台旁,雙手抱胸,滿臉不耐地瞪着眼前那張笑得谄媚的臉。
“哎喲,美雪姐姐~”魏逸一副讨好的模樣,笑嘻嘻地湊近:“不要這樣嘛~”
他故意拉長尾音,整個人像隻黏人的貓,恨不得直接扒在她身上:“你之前也沒告訴我,你的好朋友是個明星啊~就幫忙宣傳一下嘛~”
好朋友……?
林美雪的眼神微微一滞。
腦海裡浮現出幾年前的畫面——在校園裡一起排練玩鬧的日子,在台下為對方鼓掌的瞬間,在雜貨店裡分着一瓶汽水的時光……
那些記憶被時間一點點封存,她以為自己早已遺忘,可如今,被魏逸随口一提,又赤裸裸地攤開在眼前。
可她終究是把人給氣走了啊。
“總之,你别煩我了!”林美雪猛地一跺腳,語氣裡透着點心虛和不安,随即轉身快步走出店門。
“啧……”魏逸看着她氣呼呼離開的背影,輕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怎麼感覺她有點不對勁?”
“魏逸哥,别問了。”
方湛的聲音從側後方響起,魏逸偏頭一看。
他剛從廁所裡出來,慢悠悠地朝他走來,将手搭在魏逸肩上。
“……”
“你洗手了沒?”魏逸眉頭一皺,眼神充滿懷疑。
“……還沒。”方湛頓了頓,随即老老實實地回答。
魏逸臉色一變,立刻一把将他推開:“滾——!”
——
剛走店的林美雪,她的情緒稍微冷靜了一些。
林美雪剛走出雜貨店,晨風拂過臉頰,讓她的情緒稍微冷靜了一些。
“想好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擡起頭,顧依然就站在不遠處,逆光而立。
“決不決定跟我一起離開?”
林美雪的手指微微收緊,垂在身側的指尖無意識地扣住了衣角。
她想要逃避這場對話,可顧依然卻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
“美雪,我不會逼你,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顧依然緩緩走近:“我不是來指責你的,也不是來翻舊賬的……我隻是想問問……”
“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想離開這裡,到外面闖蕩嗎?”
“……”林美雪沒有回答。
“你知道為什麼我放棄舞蹈學院嗎?”顧依然說:
“你想知道嗎?”
——
進入舞蹈學院後,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每天清晨五點,我就出現在舞蹈房裡,對着鏡子練習基本功,晚上别人都回寝室休息了,我還在教室裡一遍遍糾正自己的動作。
我必須配得上“第一名”的名頭。
可惜,我的努力還是輸給了命運。
那一天,我站在側幕後,等待着音樂響起。
我們班有一個公演,我是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落在我身上。
音樂響起,我随着節奏旋轉、跳躍,每一次停頓都精準到位,每一次起跳都充滿張力。我感受到舞台的能量,感受到自己正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直到——
膝蓋一陣劇痛,我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
瞬間,舞台上的燈光變得刺眼,耳邊的音樂聲仿佛變得遙遠,四周的竊竊私語清晰地鑽進耳朵裡。
“她怎麼了?”
“好像傷到了……”
“不會是舊傷吧?”
對,我在進入舞蹈學院之前,就有過膝蓋傷病,隻是一直瞞着所有人。
為了這個機會,我選擇了賭一把。可惜,我賭輸了。
醫生的診斷書很冷漠,冰冷的字眼像是一把鋒利的刀:“膝蓋損傷嚴重,不建議繼續高強度舞蹈訓練,否則可能會影響日常行動。”
我呆呆地看着那張紙,覺得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的世界好像瞬間崩塌了。
回到宿舍的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關在被子裡,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
跳舞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夢想,是我所有的努力,可是現在,有人告訴我,我不能跳了?
我不甘心,可是醫生的話一次次回響在腦海裡。
最後,我隻能選擇了退學。
當我收拾行李離開學校時,天上下着細雨,我站在校門口,望着熟悉的校園,心裡空蕩蕩的。
舞蹈學院四年的時光,隻持續了不到一年,我就被淘汰了。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離開舞蹈學院後,我一度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我的所有計劃都圍繞着舞蹈,可現在,舞蹈已經從我的人生裡被剝奪了。
我試着找一些其他的路,比如去健身房當教練,或者做舞蹈編導,可我發現,自己始終放不下舞台。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一個影視劇選角的消息,導演在尋找一名會跳舞的新人演員。
我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去試鏡。
在試鏡廳裡,導演讓我即興表演一段舞蹈,我明知道自己的膝蓋已經不允許劇烈運動了,但站在鏡頭前的那一刻,我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了起來。我控制着節奏,壓制着動作幅度,把舞蹈的情緒放到最大化,最後穩穩地停在原地,眼神直視前方。
試鏡結束後,導演看着我,笑了一下:“你之前學過舞吧?”
我點頭,沒有多解釋。
“不錯。”導演合上劇本:“這個角色,你來演吧。”
那一刻,我仿佛又聽到了“第一名”這三個字。
就這樣,我進入了演藝圈。
——
夏日祭還在繼續,整個翔島沉浸在熱鬧的氛圍中。
廣場上的攤販吆喝聲、孩童的嬉鬧聲、表演者的音樂聲此起彼伏。
魏傑雙手插在口袋裡,獨自穿行在人潮之間。
不同于身邊那些興奮地讨論着要玩什麼、要吃什麼的遊客,他的神情淡然,步伐随意,像個局外人一樣,看着這一切。
這次回來,他原本是打算待幾天就走的。
夏日祭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意義,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在這種喧嚣的氣氛裡找到什麼值得停留的東西。
但意外的是,他竟然已經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了。
甚至,連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還沒有離開。
魏傑目光掃過人群,看到前方的攤位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具,狐狸面、花魁面、武士面……攤主正熟練地為遊客系上絲帶,調整松緊。
他停下腳步,随手拿起一個純白色的狐狸面具,目光落在它空洞的眼孔上。
“先生,您要買嗎?”攤主笑着問。
魏傑沒有回答,隻是随意地将面具翻轉了一下,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便放回了原處,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喂!那邊的先生——”
魏傑微微皺眉,下意識回頭。
隻見一個穿着淺藍色浴衣的少女朝他跑了過來,身後的保镖們跟得緊緊的,生怕她在人群中被沖散。
少女的步伐輕快,眼神裡帶着幾分孩子氣的雀躍。
她在魏傑面前站定,歪着頭,目光帶着好奇:“請問,你知道煙火大會幾點開始嗎?”
“不是今天,”魏傑愣了一下,随即随意地答道:“在夏日祭的最後一天。”
少女眨了眨眼,顯然有些意外。
“诶?不是今天嗎?”
她回頭看向自己的保镖們,神情困惑。
“小姐,是我們的疏忽,沒有提前查好時間。”其中一個戴着墨鏡的男人立刻低頭道歉。
少女卻并沒有生氣,而是輕輕擺了擺手,笑着說道:“沒關系啦,反正夏日祭很熱鬧,我也可以再玩幾天。”
魏傑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淡地移開。
“哦。”
他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轉身便要走。
——
魏傑繼續在人群中穿過,低着頭,單手插在褲袋裡,嘴裡還叼着一根剛從小攤上買的棒棒糖。
“魏弟弟。”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
魏傑身體一僵,嘴裡的棒棒糖瞬間變得索然無味。
他緩緩地回過頭,臉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目光淡漠地落在站在自己身後的羅爾身上。
“……别這麼叫。”
他語氣平靜,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但眼底的嫌棄卻昭然若揭。
“可是,你不是魏哥哥的弟弟嗎?”羅爾無辜地眨了眨眼,臉上還帶着慣有的輕松笑意。
“……”魏傑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表情已經從嫌棄升級到惡心。
“那你不就是魏弟弟?”羅爾繼續說道,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稱呼有什麼問題。
魏傑沉默了一秒,終于受不了了,擡手扶了扶額,長長地歎了口氣,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
“羅爾。”他聲音低沉:“再叫一次這個名字試試看?”
羅爾笑眯眯地攤開手,一副“随便你”的樣子,但還是很識相地換了話題。
“我來找你,是想謝謝你的。”
“謝我?”魏傑本來還想着怎麼找個借口走人,聽到這句話時腳步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