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逸也笑了,将貝殼放回掌心,指尖輕輕摩挲着它微微彎曲的弧度。
“你說,這貝殼裡會不會還有浪濤的聲音?”他把貝殼靠近耳邊,似乎真在聆聽那遙遠的海浪聲。
“如果真能聽到浪濤聲,那它豈不是很孤單?”
陳展視線也落在那個貝殼上:“待在海底那麼久,聽慣了海浪,最後卻被沖到岸上,再也聽不到海的聲音了。”
魏逸微微一愣,沒想到陳展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沉默了一會兒,把貝殼放在胸口上。
“或許吧……不過它也算有了新的朋友,像我這種會把它放在床頭櫃上當寶貝的人。”他轉過頭,調皮地看了陳展一眼:
“你的貝殼呢?拿出來看看。”
陳展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泛着淺粉色光澤的貝殼。
“你挺少女的啊?”魏逸調侃道。
“嘻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選了這個……就是喜歡。”陳展不好意思地笑。
“不管怎樣,留作紀念吧。”魏逸随手将貝殼放在床頭櫃上。
他伸了個懶腰,輕輕打了個哈欠,視線遊移了一會兒:“這次的夏日祭會有什麼好吃的嗎?”
“肯定的啊!”陳展咧開嘴,眨了眨眼睛:“我希望能吃到炸甜薯,以前隻在祭典上吃過一次,特别香!”
“炸甜薯我也喜歡!還有章魚燒!”魏逸舔了舔嘴唇。
“不過我們得趕早,不然隊伍肯定排很長。”陳展叮囑。
“那肯定。”魏逸說。
陳展點點頭,低聲笑了笑。
兩人沉浸在對美食的幻想中,彼此笑得眼睛亮亮的。
正開心,魏逸忽然收斂了笑容,想起了什麼。
“對了,最近怎麼沒見你跟趙一輝一起玩了?”話鋒一轉,魏逸輕輕拍了拍陳展的胳膊。
他的笑容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道:“我們……已經很久不一起玩了。”
“哼,以前還說他是你好朋友呢。”魏逸嘟囔着,似乎有些不滿。
那這樣看來,陳展好朋友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真是的,怎麼能這樣?”說完,他微微側過頭,看了看陳展的表情,發現他正低着頭,目光有些閃躲。
“說你朋友,不高興了?”魏逸問。
陳展搖搖頭,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不是,就……沒事。”
他也沒有再多追問什麼。
“其實,也沒關系啊,反正魏逸哥我在。”魏逸把頭靠在陳展的肚子上,說:“我會陪着你的。”
“嗯……”陳展忽然面露難色,但還是低低地笑了一聲:“有哥在就夠了。”
“等你爸回來,看我怎麼揍他。”魏逸忽然坐起身,憤憤地揚起拳頭。
“不行的!魏逸哥!”陳展聽着,臉色微微一變,慌張地推了推魏逸的肩膀:“你不要去找他……你打不過的。”
魏逸看到陳展一臉的緊張,忍不住笑了起來。
“傻東西,我不會真的跟他動手的,我隻是……說說而已啦。”魏逸輕輕揉了揉陳展的頭發。
“如果我們都是大人,就好了,對吧?”魏逸問。
“嗯……”陳展眼裡湧動着些許複雜的情緒。
他的神情仍舊帶着幾分不安,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想說些什麼,又怕自己說得太多。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會去找他的。”
魏逸擺了擺手,輕聲安慰道:“我還得保護你呢,哪能讓自己受傷?”
房間内,魏逸還在繼續滔滔不絕地講着自己的事,而陳展則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闆。
他的手無意識地撫上了手腕處一處淡淡的淤痕,但很快又縮了回去。
魏逸哥……如果你知道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還會對我那麼好嗎?
——
那一夜。
“别人送的……”陳展低聲開口,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誰?”陳全目光一凜,逼近一步。
“……同學送的。”他努力咬緊牙,想用含糊的回答遮蓋一切。
就在話音未落的瞬間,肩膀像被撕裂般猛地被抓住,力度讓他差點窒息。
他擡眼看着陳全,那目光猶如刀鋒,直插進他的心底。
“同學?”陳全眯起眼,冷笑中帶着一絲壓迫:“你當我是傻子?同學哪來的錢,買這麼貴的玩意兒?”
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像要把陳展整個人碾碎似的将他摁在地上。
陳展沒法掙脫,後背死死地抵着冰冷的地闆,幾乎可以聽見骨頭的悲鳴。
陳全似乎還在品味陳展的掙紮,而後低聲咬牙:“是誰?你最好别想騙我。”
陳展幾乎被逼到了崩潰邊緣,汗濕的手死死攥成拳頭,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他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哪怕渾身發抖,但懼意早已将他吞沒。
忽然,陳全的手驟然加力,捏得陳展的肩膀疼得要碎裂。
“啊——”肩膀處的手又猛地加力,痛得他尖叫出聲。
陳展的耳邊隻剩下低沉的呵斥聲,死死将他籠罩其中。
眼眶中的淚水快要奪眶而出。
怕……怕自己會這樣死去……
他掙紮了一會,終于發出一聲細若蚊鳴的聲音:“……魏逸哥。”
陳全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幾秒,随即露出一抹猙獰的冷笑。
“姓魏?哦,就是那個島長家的小孫崽子?”陳全的語氣中帶着濃重的諷刺:“你還真是膽子大啊,敢去攀上那種高枝!”
陳展低着頭,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和羞辱感。
他内心深處的那一點愧疚被慢慢放大,越陷越深。
“算你有孝心。”陳全甩了甩手中的袋子,眼裡盡是不屑:“這東西也能賣不少錢啊。”
陳展的心猛然一沉,眼睜睜看着那表袋被攥在陳全手裡,失了神。
半秒後,他慌亂地伸手,試圖搶回來:“你不能拿走!”
“你倒是真着急呢。”陳全見他這樣,心中越發得意。
“我告訴你,既然魏小少爺肯送你這種東西,那你就乖乖給我利用好機會。”他俯下身,嘴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陳展愣愣地看着陳全,完全不敢相信他口中說出的荒謬話語。
“去,多巴結巴結他,成不?”陳全冷笑着拍了拍陳展的肩膀:“繼續給我套住他,多要幾件貴的,值錢的玩意。”
“我們家發家緻富,就靠你了,小展啊。”
陳展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盯着陳全,眼中那一點絕望在瞬間蔓延開來。
他張了張嘴,聲線沙啞而疲憊:“你别亂說!我不是——”
啪——耳光被打響。
話音未落,臉上便是一陣劇烈的灼痛,耳邊嗡鳴不止。
他的頭被一巴掌甩到一邊,耳根處隐隐刺痛,半邊臉火辣辣地腫了起來。
“還會頂嘴?”陳全的語氣愈發陰陽:“小少爺陪你玩玩,你還當真了?像我們這種窮人窮命,就别做什麼白日夢了。”
“别忘了,你身上還有我的血,你怎麼着都是我陳全的兒子。”
“魏逸哥他……他不是那樣的人……”陳展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微微的哽咽。
“不是?”陳全冷冷地笑了笑,随手将手表揣進兜裡。
站起身來,他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掃視着陳展:“不是也得是。”
他走了,隻留下一片沉寂。
淚水終于滑落下來,他用盡全力捂住嘴,壓抑着低低的嗚咽。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