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如潮水般自脊椎竄上後頸的刹那,羅賓的肺部驟然收縮,仿佛整個人被拖入深海漩渦,窒息感順着脊椎蜿蜒而上,每一寸肌肉的力量都在飛速流失。
仿佛深海巨獸睜開了沉眼睛,無形的壓力如鐵鉗般鎖住她的咽喉,明明身處天空的森林遺迹,她卻感覺自己正在被某種冰冷粘稠的物質吞噬,膝蓋不受控地打彎,整個人踉跄着跌向地面。
“羅賓!”
阿爾的驚呼混着布料摩擦聲逼近,帶着體溫的手臂及時托住她的身軀,羅賓的目光掠過阿爾緊繃的側臉,注意到阿爾咬着下唇的齒痕,泛白的指節正無意識地揉搓着腰間的皮質工具包,這個動作暴露了她罕見的慌亂。
“是、是石碑?”羅賓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指甲深深掐進阿爾的小臂以支撐身體,視線落在了阿爾手中的水晶,正是她們在阿拉巴斯坦古城廢墟中獲得的神秘物件,“怎麼回事?”
阿爾順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後将水晶塞進羅賓掌心。涼意沁入皮膚的瞬間,窒息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羅賓扶着樹幹劇烈喘息,發梢滴落的汗珠在沙地上暈開深色痕迹。
“這股威壓、就像被浸泡在的海水……”
她突然頓住,瞳孔因驚覺而放大。
“這不僅是紀念的石碑,也是城市防禦系統。”阿爾的眼神瞬間蒙上一層悲憫,她伸手輕輕撥開羅賓被冷汗黏在額前的碎發,随後重重歎了口氣。
阿爾踩着阿爾戈斯的脊背輕盈躍上碑頂,石面散發的藍光卻分毫未減,始終如探照燈般牢牢鎖定羅賓的身影,仿佛在無聲警告任何試圖接近的外來者。
她指尖劃過石碑邊緣,扭動着隐藏在藤蔓裡的螺旋紋路:“應該是我的以太意外激活了它……”
“以太?”
羅賓反複咀嚼這個陌生又熟悉詞彙,記憶如潮水翻湧,在那座被迷霧籠罩的無人島上,阿爾曾用這個詞描述某種超越理解的能量。
此刻從同伴口中再次聽見,她突然意識到,阿爾隐藏的秘密,正如同深海巨獸般,緩緩舒展蟄伏已久的觸須。
羅賓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就被一陣詭異的笑聲截斷。然而不等羅賓轉身查看聲源,幽藍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石紋間遊走,刹那間凝聚成一道耀眼的白色虹光炮。
體型渾圓的神兵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這道能量洪流狠狠擊中,龐大的身軀如同斷線風筝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數米外的岩壁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阿爾皺起眉頭,眼神裡滿是被打擾的煩躁,她坐在石碑頂端滿臉不悅的說:“光顧着修理設備忘記修理你了是吧,沒看見人在忙嗎!”
這番帶着火藥味的發言讓羅賓忍不住掩唇輕笑,她舉步朝着昏倒的神兵方向走去,仔細觀察着四周,心中暗暗贊歎阿爾對力量精妙絕倫的掌控,沖擊的軌迹精準避開了沿途所有的古代遺迹,沒有絲毫損傷。
确認一切無恙後,羅賓果斷繞過昏迷的神兵,将注意力轉移到那些同樣镌刻着古代文字的石柱和牆壁上。
那邊的機關破解還需要一些時間,固然有許多疑惑需要詢問,但羅賓也不想急于一時,石碑帶給她的壓迫感猶在,即使有“鑰匙”在手。
金屬部件在操作中發出不成調的咬合聲,石碑内部齒輪轉動的嗡鳴,然後,正确的操作按鈕随着阿爾的調試逐漸顯現輪廓,阿爾眯着眼睛端詳了一會,朝着越走越遠的羅賓喊了一聲。
鑰匙精準嵌入凹槽,刹那間,乳白色的光華如潮水般漫過石碑表面,符文在光芒中流轉升騰,仿佛有生命般扭動起來,地面突然震顫,細密的裂痕從石碑底部蔓延開來。
羅賓下意識後退半步,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正随着光芒的綻放迅速消散。阿爾緊盯着逐漸平息的光華,待最後一縷輝光隐入鑰匙紋路,才穩穩地将其收回懷中。
森林重新歸于寂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别這麼看着我,”阿爾微微挑眉,對上羅賓研究的目光,無奈地聳了聳單薄的肩膀,一邊輕輕拍打着衣角沾染的灰塵,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又像是在為接下來的話語做鋪墊,“我欠你一個有關曆史的故事,就用這個來抵債吧。”
其實,原本阿爾打算在昨晚就向羅賓講述阿帕亞多的曆史。可誰能料到,當時圍在一旁聽故事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洩不通。在那樣的情形下講述,就完全失去了這份曆史分享原本該有的報酬意義。
想到這兒,阿爾暗暗慶幸此刻森林中隻有她和羅賓兩個人。不然,以羅賓的性子,指不定要糾纏到什麼時候。
“真敷衍。”
羅賓輕輕搖了搖頭,口中毫不留情地吐槽着,可她的身體卻很誠實,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
“你聽不聽。”
“聽。”
這簡短的回答讓阿爾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她跟上羅賓的步伐進入雲層之下的隐秘都市,沿途的道路時不時有“活化”的石面刺向羅賓,卻在掃射到阿爾時被按下暫停鍵,緊接着如同受了驚的蛇群,急速變回石像。
“看來這裡的守衛還能識别你。”羅賓目光警惕地掃過那些表面布滿符文的石面,直到當阿爾毫無阻礙地穿過這看似固若金湯的防禦圈時,她才默默會跟上,“這些石面也是防禦系統,為什麼默許了你的進入,因為鑰匙嗎?”
阿爾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手腕,皮革護腕下隐約露出的水晶吊墜輕輕碰撞,她沒有直接回應,隻是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每當羅賓試圖靠近,試圖研究那些散發着微光的石面時,她便會似有若無地向前半步,阻止石面的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