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者不食。”
索隆放慢腳步落在隊伍後方,聽着兩人讨論“鳥胸肉适合鹽烤還白水煮”的離奇對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卻暗暗掂量着背上的分量,想起梅利号廚房裡還剩半桶酒,喉結不由得輕輕滾動。
如果隻是三個人分的話……
将鳥肉用迷疊香和岩鹽腌制後串好,架在篝火上烤到油脂滋滋作響,再配上冰鎮到冒泡的啤酒,倒确實能慰藉今夜奔波的筋骨。
他這麼想着,完全沒留意到前方森林出口處的兩道人影已陡然駐足。
直到鼻尖幾乎撞上羅賓飄飛的發梢,索隆才驚覺收勢,左腳慌亂地勾住右腳踝,又不偏不倚踩中塊布滿青苔的突兀樹根,整個人踉跄着向前撲去,背後用藤條捆成束的向南鳥受驚掙紮鳴叫。
百米外的銀白海岸線上,梅利号傾斜的甲闆旁站起幾道陌生的黑影。
月光碎銀般潑灑在斷裂的桅杆上,金發男人懶洋洋地跨坐在粗糙的木紋間,指尖勾着一枚泛青的橘子瓣嘲諷道:“哎呀呀,我就說缺了點什麼,沒有觀衆的話還是不盡興啊。”
男人忽然仰頭大笑,橘子瓣被抛向空中,又精準落進微張的唇齒間,咬碎時溢出的汁液順着下巴滑進領口。
随從立刻發出犬吠般的嗤笑,他們身後的梅利号龍骨上,船首的羊頭雕像半浸在淺水裡。
離沙灘最近的壯漢擡起腳,靴跟上的尖刺碾進庫力凱滲血的肩胛骨,庫力凱蒼白斑駁的手掌在沙粒裡劃出血痕,隻能用額頭抵着潮濕的沙灘,喉間溢出破碎的音節:“對、不起……”
阿爾從森林的陰影中緩步走出,幽藍的瞳孔裡跳動着幾乎實質化的殺意。
清冷的聲音仿佛從冰窖中撈出,字字句句都淬着刺骨的冰碴:“索隆,你認得這些雜魚?”
索隆腰間的刀已經出鞘,刀刃上凝結的水珠順着血槽滑落在地,他輕輕哼了一聲,聲音裡帶着幾分壓抑的狠戾:“白天在港口挑釁的雜碎,娜美說今天不能動手,所以留了他們半條命。”
不遠處的梅利号,那艘曾承載着無數回憶的船隻,此刻龍骨斷裂,船身傾斜,顯得格外凄慘。
索隆瞳孔裡跳動的殺意幾乎要将前方陰影中晃動的輪廓灼穿,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虎口處新結的傷疤在夜風裡扯出細微的痛。
他咬着後槽牙低語:“真該把那女人的唠叨當耳旁風……”
“索隆,把刀借我一用。”阿爾側過臉,裂開的嘴角扯出個帶血腥味的笑,她舔了舔嘴角,一貫隐在齒間的虎牙露出,像蓄勢待發的野獸,“你不是好奇我還會什麼嗎?”
“要來比一比嗎?”索隆挑眉,自覺對付眼前這幫雜兵犯不着動用三把刀,便随手将雪走刀鞘朝着阿爾擲去。
阿爾單手接住雪走,刀鞘磕在腰間皮帶扣上發出清脆的響,膝蓋微屈擺出居合的姿勢:“求之不得。”
兇光在漸濃的夜色中相撞,濺起細碎的寒光。
“哈哈哈哈他說要放過咱們?””金發男人的笑聲陡然在夜色中炸開,他穩穩地站在原地,姿态倨傲,頤指氣使地指揮着船員們上前,口中大聲叫嚷着,“小崽子們聽好了,老子可是貝拉米海賊團的船長,海賊新星,賞金五千五百萬的——”
他的叫嚣聲戛然而止。
那寒芒閃爍的刀刃,在夜色中劃出冷冽的弧光,帶着令人心悸的殺意。
“你剛剛,就是用這隻腳踢他的吧。”
索隆的聲音低沉而冰冷,靴底碾過沙石的脆響未落,身影已化作蒼藍疾影掠過持刀的薩奇斯,矯健的腰身在刀光間隙裡劃出淩厲的弧度。
“必殺劍·早天。”
阿爾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一絲森然,她挺直脊背的動作慢得近乎優雅,腕骨翻轉時帶起半道血珠抛物線,在沙地上洇開一片暗紅。
方才彈跳過刀風的金發男人已在十步外踉跄着重整架勢,額角青筋随着急促的呼吸突突跳動。
金發男人忽然意識到,這片開闊的沙地上,再也沒有同伴的腳步聲。
這家夥倒像是條滑不溜秋的泥鳅,稍不留神便要從掌心溜脫。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索隆單腳狠狠踢開那個壓在庫力凱身上的刀手,靴跟結結實實地碾在對手手腕上,力道大得讓骨骼都發出了陣陣哀鳴,他冷冷問道:“剛才那雜碎在喊什麼?”
“無名小卒的聒噪就别往心裡去。”阿爾将刀收入漆黑劍鞘,“上蹿下跳的模樣,比向南鳥的夜啼還讓人煩躁。”
“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羅賓單膝跪在滿地狼藉中,一邊幫忙包紮一邊回答兩人随口的提問,“剛才的跳躍力明顯超出常人——”
她的解釋被金屬嗡鳴的脆響打斷。
索隆已旋身抽刀出鞘,精準挑開了那個如彈簧般彈射而來的身影。
男人狼狽地跌落在木堆裡,索隆垂眸睨着他,刀柄在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語氣裡浸着三分不耐:“兩個分不了一個獵物。”
“勝負就看誰先砍中對方。”
阿爾指尖摩挲着凹凸的紋路,再次穩穩握住刀柄,膝蓋微屈壓低身形,她側耳貼着耳畔的風聲,瞳孔裡跳動着獵手般的精光。
索隆的頭巾在風中揚起一角,雙刀出鞘的瞬間,凝視着對手重心轉移的軌迹,戰意已如潮水漫過每一寸肌理。
一刀兩斷。
“嗯,我看不出來。”
刀刃相交的清響猶在耳畔,羅賓望着沙灘上橫陳的軀體,兩手一攤。
“腰腹這一刀不算嗎?”
“喉嚨這一刀更緻命吧。”
“要幫忙嗎?”庫力凱吐着煙圈走近,煙絲混着鐵鏽味在風裡散開,他瞥了眼海岸邊龍骨斷裂的梅利号:“船的事兒别急,離日出還有三個鐘頭,能把龍骨重新鉚合。”
羅賓冷靜的搖了搖頭:“不必。”
屍首被她推入海浪,濃稠的黑暗瞬間合攏,仿佛從未吞噬過任何溫熱的生命。
最後一縷血腥氣被浪花揉碎,沙灘盡頭終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其他兩組搜尋“向南鳥”線索的隊伍回來了。
烏索普的哭号先于身影抵達,他撲向船身斷裂處,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船首的羊頭;路飛的草帽歪戴在頭上,青筋暴起的脖頸間滾出低吼,拳頭把沙地砸出深坑;山治看着索隆和阿爾腳邊,已經兩段的軀體拍了拍石化的娜美。
隻有兩位武士還在互不相讓地比劃刀勢,庫力凱沉默着将煙頭按滅在礁石上歎息。
這都是哪裡來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