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得極不踏實,仿佛椅子燙屁股。
秦昕再次出聲:“要我說,你就該趁這個機會好好給她點顔色看看,讓她知道忘恩負義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當初穆青染說走就走,别說禾沐接受不了,她都氣個半死。
尤其是禾伯母剛去世,穆青染該知道她那個時候離開就相當抽掉禾沐半條命,哪怕顧及點一起長大的情分,也不能那麼絕情。
秦昕嘴上總是調侃禾沐,但說到底還是心疼她的。
禾沐拿起桌上的那顆奶糖,指尖在糖紙上來回摩挲。
現在的她,可以救穆青染于水火之中,也可以把穆青染推向粉身碎骨的深淵。
秦昕倒是幫她找了個好理由。
“你說得對。”禾沐揚起一抹笑,随手抓起個抱枕,朝秦昕丢過去。
出手穩準狠。
秦昕躲避不及,正正好用臉接住抱枕。
秦昕:這就是感謝發小的方式?
*
“你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你。”
褐色皮沙發上坐着的男人将手裡的雪茄摁進煙灰缸,熄滅,将桌上的協議往前推了推。
男人白色襯衫,棕色棉麻紳士馬甲,袖口挽到小臂位置,腕上戴着一塊玫瑰金的手表,舉手投足,帶着自以為的矜貴。
“其實你不必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給我生個兒子,你就能躍上南城的頂流階層,成為其他女人最豔羨的人。”
穆青染這麼優秀的女人,培養出來的兒子也一定優秀。
男人頓了頓,“當然,你要真想守住那間破公司也很簡單,隻要把爺伺候高興。”
這樣的條件足夠誘人,傻子才會拒絕。
一個女人立在茶幾前面,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朵立于霜寒天裡的雪蓮,滿身傲骨。
她聽完這樣羞辱的話,沒有當即開口。
“你也不是個小姑娘了,我可以很好地滿足你。”男人露出一個笑容,眼睛眯成兩條縫,“雙赢,你說是不是?”
此時,房間門被人推開。
屋子裡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聚集在突然闖入的外來者身上。
門口的女人身着V字領的黑色襯衫,扣子開在第三顆,鎖骨上搭着一條精緻的羽毛型吊墜;
高腰牛仔褲服帖地勾勒出臀腿的完美線條,腰身很細,似乎用兩隻手就能全部握住;
腳上一雙馬丁靴,更增添幾分幹練而利落。
女人眼尾的眼線微微上揚,僅僅幾秒,平日裡呼風喝雨的富二代們都被這股氣勢震懾住。
剛剛還在威脅人的小孫總眼睛都看直了。
……
禾沐開門的時候聽到了那個男人說的話,就像被強喂了一口最不喜歡的酸豆汁,鼻腔裡灌滿馊臭味。
同時,空氣中還彌散着一股煙味,像是巧克力夾雜着苦薄荷,讓禾沐感覺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穆青染扭頭。
兩道視線撞上。
禾沐以為這麼多年過去,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堅硬,但再次看到穆青染那張清冷的臉,心髒還是被尖錐鑿開一條裂縫,血肉撕扯。
小孫總看過來,笑着說:“什麼風把禾叔叔的掌上明珠吹來咱們這個小地方了?”
禾沐轉而望向說話的人,挂上個吊兒郎當的笑:“我過來坐坐,不會不歡迎吧。”
“怎麼會!”小孫總拍拍旁邊女人的大腿,在對方雪白的皮膚上留下一個紅色的手印,“給禾小姐讓個座。”
禾沐擰了下眉,她很反感這種不尊重女性的行為。但畢竟今天不是來砸場子的,更何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沒多說什麼。
禾沐走到最靠邊的位置落座,“不用管我。”
小孫總笑着沖禾沐點了下頭,心裡有些犯嘀咕,穆青染是禾家半個養女的事不算個秘密,但這些年禾家和穆青染似乎沒有什麼聯系,哪怕是一點小合作都沒有,他猜是穆青染翅膀硬了,不想受禾家掌控。
也是基于此,他才敢威脅穆青染。
但禾沐突然出現,他有點摸不準禾家對于穆青染的态度。
“剛剛說的,”小孫總下意識朝禾沐的方向瞟了一眼,才将目光定在穆青染臉上,“你考慮的怎麼樣?”
剛剛路過的時候,禾沐看到桌上的協議書封面,上面寫着“人身權歸屬協議”幾個大字。
不得不說,小孫總的玩兒法還挺清新脫俗。
這種協議,幾乎沒什麼法律效力,不過是用來羞辱人的東西。
如果穆青染願意開口求求她,她或許會大發慈悲幫忙解圍,求她,總比給沒出息的男人當情婦容易多了。
禾沐心想。
房間裡安靜得可以聽到秒針走動的“滴答”聲,房間裡的人都跟看戲一樣看着站在房間中央的人。
其中幾個名媛不約而同想到一塊兒去,最好穆青染被孫總收了,也省得去禍害其他青年才俊。
這幾個人看不慣穆青染不是一兩天了,三十歲的老女人,還整天勾引男人。
穆青染走到哪裡,就會自動成為哪裡的焦點。
南城最出名的纨绔公子僅見過穆青染一面,就一下子轉了性子,立志要當良家婦男,隻求穆青染能看看他。
這就離譜!
而男人們的視線,則更多在偷瞄坐在邊角的禾沐。這裡除了孫總,其他人都沒見過她,更是沒見過這樣的絕色。
但從孫總的态度就能看出,這姑娘是個有背景的主,誰也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隻瞄了幾眼,又重新看向穆青染。
是兄弟就該有福同享,等孫總玩兒膩了,或許他們也能跟着沾沾光。穆青染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征服起來會更有成就感。
禾沐輕擡眼皮,在房間裡掃了一圈,從面部表情就能看出這些人心裡在想什麼。
想吐的感覺更加強烈。
哪怕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穆青染仍是那副熟悉的淡然模樣,好像周圍人怎麼想,都與她無關。
幾分鐘過去,她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拒絕。
哪怕是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禾沐也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讀懂過穆青染,五年不見,更加讀不懂了。
禾沐很讨厭這樣的穆青染,非常,非常,讨厭。
禾沐無意識地用食指指甲蓋剮蹭大拇指指腹,細嫩的皮膚很快變紅,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甚至有越來越用力的趨勢。
終于,穆青染唇角淺彎,薄唇輕啟:“孫總開出的條件的确很誘人——”
話頭剛起,禾沐倏然站起來,走到矮幾邊,拿起上面的紙質協議,看都沒看,直接在甲方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
随即,唇角揚起譏諷的弧度,将協議舉在手裡晃了晃,看着穆青染的眼睛,話卻是對另一個人說:“孫總,要委屈你割愛了。”
她沒有征求穆青染的意見。
玩物,怎麼會有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