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盒子在茶幾上打開,一個是白色印花羊皮中号手拿包,另外一個是一副茶色□□鏡。
“啧啧,送手拿包也太小氣吧。”唐鐘芳翻開着手拿包檢查一番,“這些九龍人太精明了,這個牌子對于年輕女孩子還算拿得出手,配色也很年輕,但我記這個這個牌子主打的不是包啊。這個墨鏡是牌子是夠大,但是你們看”美婦人指着墨鏡的鏡架腿上很明顯的品牌LOGO說,“太招搖了,沒見過世面的暴發戶才愛買這種。”
看重兩個女兒贊同的點着頭,美婦人滿意的繼續說道,“雖說如此,你還是可以留着用的。算是你自己賺來的第一身行頭,俗話說的好,先敬羅裳再敬人。話說她說送給你的時候,你就直接客氣收下了啦?”
趙豔芳有點不好意思的回答“開始想拒絕了,但想想和她們應該是沒機會再見面了,傲氣一回什麼都不剩沒意思,況且這次本來就給我帶來了麻煩,我就大方收下了還讓他們開車送我回到大院門口。”
唐鐘芳示意女兒把東西收起來,三母女談笑間又開始點起了時興的着裝和包包,現在趙香梅的縫紉技術越來越好,媽媽和妹妹經常讓她幫做衣服和包包,丁建邦攢着的布票和錢開始有了用武之地。
深秋的室外冷風簌簌,大部分人都貓在家享受家庭溫情的夜晚,有些人在憂心工作前景,有些人在享受天倫之樂,有些人在推敲未來形勢,時間匆匆不由人意極速前奔。
————
五點鐘下班鈴聲一響起,趙香梅就急急忙忙放好手上的工作,和大家匆匆打好招呼後就急着回家了。原本屬于她的下班後整理工作也由和她關系好的同事幫忙分擔,來不及多客氣的卷發女生騎着自行車在大馬路上快速奔馳,所幸現在唐鐘芳負責起了(指揮丁建邦)買菜的家務,所以她現在隻要趕回家做好晚飯就可以去上夜校了。
5點30分,趙香梅在廚房裡熱火朝天的炒着菜,她妹妹就在大廳用卷筆刀削鉛筆,除此以外趙豔芳還要負責起幫姐姐檢查作業的任務。
“天啊,姐姐,你這個夜校怎麼教的都是機械類工廠類的用詞造句呢?”趙豔芳有些嫌棄的翻着一本練習本,上面盡是一些“機床”、“檢修口”生僻又不常見的東西。
趙香梅端着一碟炒青菜出來放在餐桌上,沾了姜蒜的手指随便在身上的圍裙擦擦,“這不是初級班要求能認識500個字就算合格了嘛,我們是工廠工人所以學的詞句都偏向工業化,我聽老師說她們去鄉下掃盲,首先學的都是鋤頭、施肥、打谷這些詞句呢。”
“噗——”趙豔芳笑出了聲,對着轉身又回廚房炒雞蛋的姐姐說道:“那要是去廚房給阿姨們掃盲,豈不是隻認識一堆蔥姜蒜就算畢業了。”
廚房裡的人想了想,好像的确是這麼一回事哦,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今天晚上唐鐘芳又一如既往的晚歸,兩姐妹自行先擺桌吃飯,一個為了趕時間狼吞虎咽,一個秀氣的一口口慢慢進食。
“那你們正式脫盲的标準是怎麼樣的啊?”
卷發少女停筷回憶了一下,“幹部和工人要求認識2000個字,要求能讀會寫,作文字數能達到300字算合格。其餘勞動人民識字數量在1000-1500左右就可以了。”
“算術也要學嘛?還有其他教課内容嗎?”年輕的女孩用筷子夾起一小塊茄子肉末看了看,又嫌棄的悄悄放回進碟子了,她忙着掩蓋動作沒注意到自己姐姐的耳根紅了一下。
“沒,偶爾說一下科學課,豔芳你不要挑食把那塊茄子吃了,不然我告訴媽媽。”
年輕女孩被姐姐突然的先發制人唬住,她忙着低頭和碟子裡的茄子搏鬥,等她嫌棄的吃完那塊茄子再擡頭時,趙香梅已經恢複平靜面色如常。
“給媽媽和叔叔留的飯菜在鍋裡熱着,等下你吃完飯就先洗澡寫作業啊,我先去上課了。”
“拜拜,路上小心。”
年輕人胃裡的飯菜還沒來得及消化,又騎上自行車趕着去上課,快速跨過了幾條街道後終于來到了電機廠工會活動辦公室。
今年電機廠掃盲班夜校一共收了學生11個人,8男3女。
——
時間回到半個月前。
半個月前當趙香梅趕來報到的時候,尴尬的發現那兩名女同學都來自同生資廠相互也很熟悉,人生地不熟的她隻好尴尬的獨自坐在座位上。
不一會,一位黑瘦高的男青年拿着本子走了進來,他在講台上開始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今天的輪課老師,我姓高。”
語畢,和台下一位獨自坐一起的女孩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秒。
青年僵直身體轉身在黑闆上寫了個“日”字,開口道:“這,這是個,日字。一日就就是一天,一天天就是一日,我我,大家跟着我念。”
下面稀稀拉拉響起不熱情的讀書聲,兩個男生小聲議論道:“诶,今天這個老師是個結巴啊?”
“果然還是識字好啊,結巴都能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