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單位是八點上班,新入職的員工或者學徒需要提前半小時到達辦公室,老老實實開始掃拖地、澆花、燒水、洗杯子。不要問為什麼,這是傳統美德,每代新人都要經曆過。
卷發少女哼着歌曲邁着輕快的步伐到了自己的工位,從軍綠色的布袋後找出洗幹淨的棉布口罩和袖套帶上,又跳到儀容儀表鏡子前臭美的左看看右看看,滿意的找出掃帚就準備搞衛生。
隔了一會門外一個不情願拖拖沓沓的腳步聲響起,一名矮個子圓滾臉的女孩無精打采走進辦公室,有氣無力的說道,“早啊,香梅,你來的真早。”
趙香梅看着對方眼下烏青色的痕迹和浮腫的眼皮,失笑道:“早啊,李雙霜同志,你是昨晚又熬夜看小說了吧。”
李雙霜一臉不情願的在自己工位上伸了個大懶腰,黏黏糊糊說道:“啊啊啊啊~~上班比我上學都辛苦,我讀高中的時候都沒起過這麼早。”
李雙霜是“廠二代”去年高中畢業後就接替自己媽媽的工作進了紡織廠,作為部門新人現在也承擔了某些沒有明文規定的“規矩”,通常早上是她和趙香梅一起負責辦公室清潔,隻是她慣會摸魚耍賴活都大半給趙香梅做完了。
“嘿嘿嘿嘿嘿,我的好姐姐~”幹完活後腆着臉的李雙霜一臉癡笑的挽着趙香梅的手趕往食堂吃早餐,“以後我都要和你一組幹活,哎呀你可真是賢良淑德,以後一定是個好老婆。”
趙香梅聽着李雙霜不着調的話隻能笑着搖頭,明明對方和她一樣大,她怎麼老感覺李雙霜比趙豔芳年紀還小。
此時第三食堂現在人潮已經過了最高峰,限量供應的粉啊面啊早就沒有了,還剩一些撈的沒剩幾顆米的稀飯以及被挑剩的玉米紅薯。
李雙霜一下從大喜變成大悲,不高興的順便撿了點吃的和趙香梅坐在食堂邊角處,嘴裡一直抱怨的她轉眼看了看趙香梅好奇道:“香梅,你怎麼一點意見都沒有啊,我發現你老是一副心情很好笑眯眯的樣子。”
“意見?”趙香梅笑着反問道:“生活這麼好,我為什麼要有意見呀?”
現在的她可以上班賺錢養活自己,下班後可以自由活動,有朋友有師傅有家人,更不可能會有人因為一點小事對她又打又罵,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新生活,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可惜老天爺可能也不想讓她太順心,下一秒麻煩就找上來了。
遠處幾個匆匆忙忙趕來的年輕孩子走進食堂,來人大清早就已經一頭一臉汗,頭發淩亂臉色陰沉,一路端起僵直的笑容和周圍老同志問好,待他們擠到餐窗前看見連玉米紅薯都被人搶光了頓時懊惱的拍腦門,幾個男男女女在原地小聲咒罵幾句後本打算轉身離開,結果其中一人注意到角落裡的趙香梅連忙扯住了其他人,這群人互相之間打了幾個眼色便踱步靠近過來。
一個瘦長馬臉男主動站出來打起了招呼,“兩位來的這麼早啊,你們車間的衛生就搞好了?”
李雙霜在看見他們過來的時候就大感不好,收起自己的懶散模樣開始警惕這幾人。
這幾人也是廠裡各個部門的學徒或者實習生,有些也是廠二代但是家裡孩子多已經有人頂替了父母的職位,他們想辦法先占着一個學徒的名額後期等機會轉正,還有幾個和趙香梅類似是廠裡某些人的親戚打了招呼進來等待招工機遇,學徒或者實習生的工資隻有正式員工的一半,而每年廠裡轉正的名額是有限的。
趙香梅知道這是沖着自己來了,她溫和笑道:“倒也不算,今天早來了幾分鐘到崗,才剛剛擦了幾張桌子就被師傅她們喊停,讓我們先吃早飯再回去忙,你們知道的,老師傅們一向比較心疼年輕人。”
對面幾人頓時臉色變幻多彩,堵得他們一嘴話說不出來。他們明明也來得早,卻遇到老員工發難耍威風,雜活根本幹不完。
隔了好一下,另一個滿臉痘痘的女的尖起嗓子幹笑着說:“也,也是。那前輩們關心我們,我們也不能厚着臉皮借着年齡小混日子啊。你們那是不知道,我們行政辦公室這邊活很多,老同志也是對我們很看好給了我們很多重要任務,每一項都可以在我們的考核表裡打分呢,希望我們實習生踴躍表現自己建設廠子。趙同學你要是有空就過來幫忙呗。”
李雙霜内心呐喊:什麼重要任務,不就是額外讓你們去掃走廊和搬雜物嗎?還有通化糞池的時候叫你們去了吧?行政的活又多又臭又雜誰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