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香梅安靜的看着人群中相擁痛哭的兩母女,再次承認自己沒有遺傳到任何來自媽媽的天賦。周圍觀衆盡是一臉聽故事盡興後的滿足表情,剩下的時間他們隻需要發發善心做出一些虛無的保證和動動嘴皮說一些安慰的詞語,今天晚上的大戲就可以圓滿落幕。
卷發少女慢慢退出房間,什麼忙都幫不上會讓她産生可恥的不配得感,所以當她找到門口的鄰居連比帶劃問清楚宿舍樓布局後,她便主動去廚房打了些水回新家打掃房間。
台前的人大可唱的掌聲雷動,後台的人也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趙香梅麻利的在黑暗中擦拭着房間内僅有的兩張木闆床和一個四腳不平的舊衣櫃,聞着房間裡潮濕的灰塵黴味,做着自己最擅長的家務,她感覺到内心平靜下來。等忙完一圈後看着大廳的人們還談興正濃,她又悄悄去廚房找起了吃食。
這個點廚房已經沒有什麼人在用,徒留下一地不好聞的積水。卷發少女看見鎖起來的各個調料箱,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這種公共廚房少點東西都會和鄰居争出個頭破血流。趙香梅正一臉為難,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回過頭一瞧是位圓臉健壯的少女走了過來,來人和她母親一樣是個豪爽的性子,
“表妹,我看你一個人忙上忙下的,有什麼要我幫忙嗎?”
趙香梅立刻腼腆的比劃着:“蓉秀表姐,我想煮點飯,我看大家都餓了。”
“啊,米飯啊?”這下輪到毛蓉秀尴尬起來,對着初次見面的表妹又不能名言,圓臉姑娘手指卷着自己的黑亮辮子岔開話題道:“這個,這個米飯現在可能不夠,煮點玉米粥或者高粱面可以嗎?”
趙香梅立即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唰的一下也臉紅了,磕磕絆絆的答應着。都覺得難為情的兩人就在廚房裡忙碌起來,毛蓉秀手把手告之趙香梅何處的油鹽是他們帶來的,面和米又放在哪,煤球和柴火竈怎麼用。
等到磚砌的灰色黑竈台下燒起柴火,燒起鐵鍋内的沸水翻滾着白色的滾花,兩個精通家務和廚藝的人不多時就做了一鍋面,又順手切了點白菜和鹹菜拌面。
毛蓉秀洗幹淨幾個磕了角的搪瓷碗和盆,把這些湊合煮的晚餐給屋裡的人送了回去。等到廚房裡隻剩趙香梅一個人了,她想了想埋頭在舅舅家的櫥櫃裡面掏了起來。
小小客廳裡,唯一可見的大家具是一個可放平的木沙發,此刻上面擠着三個家長和兩個小孩正風卷殘雲吃着東西。好事的鄰居都帶着精神上的滿足回家離去,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聽來的新聞将會在三天内傳播在整個廠區。
趙豔芳真的是餓壞了,一碗面和水灌進肚子後,她感覺又活了過來,眼前的環境也不那麼再讓人難以接受。她擡眼偷偷看着這個房子的布局,一盞30瓦的暗沉燈泡散發着黃光,多年前粉刷過的牆已經滿是污迹和塗畫,整個房間都有一股淡淡受潮的發黴味道。大廳裡面隻有三種家具,屁股下這張黃漆木頭沙發還算完整地靠着牆角,現在吃飯用的桌子是可拉伸折疊的小木頭圓桌,桌面上因為經年累月的使用布滿凹槽,黑色的不明物質也跟着出現在凹槽内透露着油膩的氣息,光是盯着這些凹槽都使得她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門口那張屁股下一動就咯吱亂叫的木闆凳更讓人小心翼翼,這裡比她以前去過的任何屋子都還要差。可是又有什麼辦法?母親已經私下再三警告過她,舅舅家是她們唯一能落腳的地方,她要是敢鬧脾氣就有更可怕的下場等着她。
饒是見過不少人吃飯的樣子,毛蓉秀還是有點驚訝的看着幾人三分鐘搞完一鍋面條,陳紅妹這時才想起來還有個外甥女怎麼不見了,圓臉姑娘假裝嗔道:“媽你也真是的,你剛剛才吃了大表妹做的面條呢,你以為我一個人能做這麼快呀?”
陳紅妹一拍大腿大大咧咧向唐鐘芳問道,“你的大女兒很勤快啊,我剛剛看着長得也不太像你,是像她爸爸嗎?”
唐鐘芳面色如常,“是啊,大女兒和她爸一個性子。我這個大女兒很勤快的,以前剛生她的時候生活條件不好,後面又讓她一直在店裡幫忙,所以她什麼家務都精通。到了小女兒的時候就不一樣了”,美婦人拉起一直依偎在身邊的小女兒到懷裡拍了拍,“小女兒我一直放在身邊嬌養着,她性子就比較驕橫了,嫂子你以後多擔待。”
不管房内現在又在演繹什麼,廚房反扣的木門内,此刻昏暗的燈光下半熄滅的竈台上有什麼東西正在滋滋做響,空氣中有一股濃郁的食物香味勾人心魂,讓人口水四溢,竈台前的趙香梅迅速把煎的金黃的雞蛋翻了個身,不多時一個煎的油光水滑的溏心荷包蛋完美的躺在鍋裡。
趙香梅吸吸鼻子,心想,這世上就沒有餓死的廚子。少女迅速操起筷子把還滾燙的荷包蛋塞進了自己嘴裡,對于普通人來說過于高溫的食物她卻适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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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精疲力盡的大戲唱到了深夜,到了晚上十一點,送别毛大元一家離去後簡單洗漱過的三母女才得以躺下。一房一廳的空間,唐鐘芳自己獨占了大床,讓兩個女兒去擠小床休息。按理說也是完全夠兩姐妹休息,隻是趙豔芳又開始鬧起來小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