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番國這幾年将靖朝打得節節敗退,玻番國人也愈發嚣張,不僅在靖朝的邊境燒殺搶掠,還大搖大擺給靖朝寄了和親書,讓他們把公主嫁過去,否則還要接着出兵。
靖朝一共就兩位公主,小公主殷元甯甯才十歲,唯一在适婚年齡的公主隻有殷元霜。
殷長宇一向最喜歡這個公主,但也不得不讓她遠嫁玻番,換取這短暫的和平。在朝堂上,除了殷元昭強烈反對讓妹妹去和親,文武百官幾乎都同意讓殷元霜遠去塞外和親,換取玻番五年不進犯靖朝。
和親的聖旨很快就到了殷元霜那兒。
殷元昭也來了,紅着眼睛自責:“都怪我,若是我精于兵法,将玻番打得節節敗退,他們也沒那個膽子讓你去和親。”
殷元霜倒是沒有其餘人想象的那麼難過,她沉着性子安慰哥哥,心裡卻早有打算。
和親那日,殷長宇專程将時知遠召回護送和親隊伍。
時知遠在前面禦馬,後頭的馬車坐着的就是公主。時知遠心中自責,都怪他沒用,打不過玻番,才讓錦衣玉食的公主被迫遠去塞北和親。中途車隊休息的時候,時知遠給殷元霜拿了些吃的。
殷元霜的蓋頭不是傳統的紅布蓋,玻番沒那些習俗,路途遙遠,紅布蓋也影響公主的衣食住行,索性換了能稍微擋臉的流蘇。
時知遠借着吃飯的時間,才能好好看看殷元霜流蘇後的臉。他太久沒回京城了,上次見到公主時都不記得是哪年哪月了。他強壓下心中莫名的情愫,輕聲道了句“對不起”。
殷元霜擦了擦嘴上的碎屑,擡頭看他:“為什麼說對不起。”
時知遠承諾道:“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會打敗玻番,救你回來。”
殷元霜定定地看着他,道:“我有個險招,你敢不敢試?”
“你說。”
“我們裡應外合,新婚之夜我把玻番的可汗殺了,趁對面正亂的時候,你之間帶兵殺進來,敢不敢?”
時知遠愣了,他仔細想了想可行性,發現并不算完全不可行,但:“可你會很危險,萬一一擊不成,對方惱羞成怒,你可能會死。”
殷元霜認真地看着他:“你上戰場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也會死?”
時知遠點了點頭,又開口道:“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不拼一把,可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玻番的兵力愈發強練,但我們卻不是,如果不趁和親時對方沒有防範的機會下手,可就難等這麼好的機會了。
玻番說是和親換休戰三年,但這三年他們不會停止壯大軍隊,反倒是靖朝,休戰後真的還會給軍隊這麼多資源嗎?那群文臣的論調你比我清楚,等休戰後必定會勸父王不要練兵,用朝奉來代替戰争。現在我們都被打得節節敗退,那三年後恐怕更潰不成軍。
戰争應該停下來,但不應該是這麼停。”
殷元霜的話字字句句都叩在時知遠的心上,他打了這麼久的敗仗,不可能心中沒有郁氣。朝中武将太少,分撥給軍中的資源更是少上加少。即便是他出征這些年練兵已有些起色,但卻總被朝中之人桎梏,打得束手束腳,糧草和軍隊補給都跟不上,主和派還天天彈劾他們武将打仗勞民傷财、有傷天和。這次的和親就是那群主和派最願意看到的,犧牲一個公主,換來三年和平。但這在時知遠眼中就是恥辱,不管進貢的是不是殷元霜,他都覺得是恥辱。
他當初想做武将,上戰場,就是想像父親一樣護住百姓,但他卻什麼都護不住,最後還要靠犧牲掉一個無辜女人的一生來換取短暫的和平,真的好諷刺。
時知遠這幾年在戰事上吃癟,在朝堂上也吃癟,但如今這一身的血性已經在殷元霜三言兩語中挑起來了:“你的計劃是什麼?”
殷元霜指了指頭上一根钗子,在滿頭華麗的金飾中,這根钗子實在是不起眼:“這指钗子我用見血封喉的毒淬了好幾天,絕對能一擊斃命。”
時知遠聽到見血封喉四個字,臉色一變:“你這也太冒險了,萬一傷到你自己怎麼辦?”
殷元霜笑了:“我提前吃了解藥,沒事。”
時知遠這才放心下來:“那你需要我怎麼配合?”
殷元霜從脖子上拉出一根玉哨:“你派一支精銳埋伏在附近,我一吹響你們就進攻,不用擔心我,你知道我的拳腳,撐上片刻不是問題。”
時知遠當然知道,殷元霜的拳腳還是他教的,他自認自己算她的半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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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完話後,時知遠就開始了詳細部署。第一件事就是派屬下去弄來了玻番營帳的布防圖。
玻番的可汗禦駕親征,決定在邊城完婚後再一道返回皇宮,怕靖朝人渾水摸魚混進他們的領地,送親隊伍也隻能送到城外。
送親隊伍腳程慢,離開京城的十五天後,他們也才走到了半途。
夜裡,殷元霜聽見窗戶被叩響,打開窗後,時知遠一下翻窗而入。沒等殷元霜問他“來幹什麼”,他便先将懷中揣着的布防圖往殷元霜手裡一放,自來熟地從桌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布防圖做得很細,上頭一看就能看到新舊字迹都有,舊的筆迹畫得比較大概,新的筆迹又在上面添了不少細節。
時知遠喝夠了,為了避嫌,沒有坐在殷元霜身邊,他遠遠地站着說:“你把圖背好,如果一時半會我們進不來,你就先想法子看看能不能逃。有幾個防守薄弱的地方你注意些,若是不敵了便鑽些空子,等我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