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踢開門,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又被塞了把傘,然後是距離他耳邊不過幾寸距離的一道聲音,“握緊。”
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完全按照指令所做,手指被粗糙的傘柄硌得青白。
随後,像打鼓一樣打在傘面上密密麻麻的雨滴聲。
空氣的驟降讓沈聽風清醒了一些,遲鈍的腦袋終于有些反應過來。
周洐正在背着他,說要帶他去醫院。
現在的姿勢是,大腿夾着他的腰,腿窩下面是堅硬的肌肉。
沈聽風又有些迷糊了,這比看還來得更直觀。
風很大,雨也很大,可是背着他的人,卻好像磐石一樣堅不可摧,讓他在這風雨飄搖之中,無比安心。
源源不斷的熱意從身前緊貼的地方傳過來,胸腔中心髒的跳動震耳欲聾,數層布料,沈聽風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覺到,可自己已經頭暈目眩,控制不住的更加用力,想要感受到更真實的存在。
周洐側頭,用餘光看他的面色,“冷嗎?”
這個聲音像是破開迷障的風,将他渾身的躁動安撫下來。
沈聽風低低的嗯了一聲。
“把傘往後背罩,”周洐說着,忽然笑了一聲,“像烏龜一樣。”
“……”
沈聽風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忽然有些酸澀。
他不是感覺不出來。他全身上下沒有感覺到一絲寒冷,周洐還要讓他把傘罩好自己。
那他呢,他不冷嗎?這麼大的雨他不怕感冒嗎?不怕麻煩嗎?他就這麼喜歡照顧别人嗎?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不是。”周洐說,以前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但沈聽風聽了,不由自主從心底生出高興,對别的事他向來遊刃有餘,可對于這些唯獨不知道怎麼處理,一顆心酸酸脹脹的,也不敢細問。
過了一會,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要這麼走去醫院嗎?”
周洐:“這一片有個診所。”
“……謝謝。”
“不客氣。”
“我能……”沈聽風鼓起勇氣,“以身相許嗎?”
周洐語氣冷靜:“不能。”
沈聽風控制不住的失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感覺自己有好多想要傾訴的欲望:“可是……”
黑暗裡,他看不大清路,隻覺得傘面的雨點聲忽然就沒了,接着是周洐的聲音。
“到了。”
他松開手,沈聽風的身體向下滑,接觸到地面,又軟軟的被人攙扶着。
卷簾鐵門被敲得陣陣響,一時間全世界都是這個聲音,沈聽風頭昏腦脹,想說這會不會有些擾民,裡面傳來一道喊聲。
“來了來了!”
一個中年大叔開了門,往兩人身上掃視,“咋回事?”
周洐饞着他進去,找到靠牆的鐵椅坐下,“好像是發燒。”
大叔打着哈欠拿出體溫計,“量量體溫。”
沈聽風順從的擡起胳膊,周洐把體溫計遞到他手裡讓他自己夾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委屈,玻璃管身冰涼,夾在腋下的異物感很明顯,他有些難以忍受。
周洐按住他的胳膊,警告的說:“别亂動。”
好吧。沈聽風還是挺願意聽他話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體溫計取出來,大叔看了看,啧聲說:“都快四十度了,得輸液。”
周洐說:“麻煩了。”
沈聽風懵然不知,靠在椅子上,不斷陷入昏睡中,連針紮的痛感都忽略了,渾身發冷終于忍受不住的時候,才稍微清醒一些。
室内隻開了一排燈,其它地方都是昏暗的,周洐坐在他旁邊,靠着牆在睡,看着睡得很難受的樣子。
沈聽風看了許久,知道聽到飲水機一聲輕響,轉為保溫狀态,于是推着輸液架,小心翼翼的用一次性紙杯接了杯熱水。
紙杯放在另一邊的扶手上,沈聽風把之前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蓋在周洐身上,卻一下驚醒了他。
周洐睜眼時眼中還殘留有困意,看着他不好好坐着,以為又是不舒服了,低聲說:“坐好。”
他言語中帶着嚴厲,不知道之前是怎麼折騰他的,不這樣說就不聽話。
沈聽風抿嘴笑了笑,“嗯。”又坐回了旁邊。
他把紙杯貼近周洐的手心,說:“這樣舒服一點。”
手心裡的熱意确實挺舒服,周洐也就沒有抽回手,看了眼輸液袋殘餘的容量,時間還早,又阖上眼。
沈聽風等了一會,見他睡熟了,輕輕的把手伸過去,指尖觸碰在杯壁,炙熱的溫度通過指尖逐漸蔓延,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他醒來時,還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手中仍是帶着暖意的,不過卻有亮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