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聖誕夜的開始,東京的雪花就開始陸陸續續的飄,像是被上帝遺忘,墜落人間的天使,明明雪白幹淨,最後卻零落成泥,成了個萬人踐踏的泥水。
潮濕的空氣中夾雜着寒涼,讓人壓抑。
晶瑩剔透的雪花順着的窗邊滑落,冰冰涼涼逐漸讓人心上蔓延,帶着麻木,也帶着生疏。
世貿大廈的最頂層。
在可以俯視這座宏偉炫目的城市,既可以輕松地望見對面東京鐵塔,也可以眺望的朦胧霧氣中的某棟大樓,比如東京綜合病院。
這本會讓人産生一種掌控萬物的快感,可是左手被铐在陽台欄杆的小泉淺卻格外痛苦。
她将臉埋在臂彎,手捏成拳,緊緊地阖着眼眸,隻要這樣,顫弱的身闆就不會抖得那麼厲害,黑色發絲淩亂地散落在地。
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人,在她的兩三步遠處,他穿着純白的襯衣,領口慵懶的向外敞着,露出了白嫩的肌膚,手中翻看着一本莎士比亞。
兩人沒有說話,沉默地隻剩下細微的喘氣和緩緩翻動書頁的聲音,空蕩蕩的壓抑。
“阿···赤司君~”
小泉淺強裝着鎮定,話音疏遠。
可是臉色卻慘白的像張紙,沒有一絲血色,額上早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真是陌生的稱呼呢~”赤司征十郎薄唇微微勾着,使得他原本就精緻的面容變得更加動人,颉長的指尖從容随意地翻弄着書。
“你綁我來···是要做什麼···”小泉淺虛弱的嗓音染上一抹沙啞,無力,“我已經···已經沒有什麼可···可利用的了~”
“誰知道呢?可能就是無聊吧。”赤司征十郎有一搭沒一搭的陪她聊着,卻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她一眼。
“那能···能不能換個地方?”小心翼翼的央求。
小泉淺死死地抱着胳膊,要将自己縮成一團,如同被人輕易拔光了刺的刺猬。
窗外的風景很好,可是她卻無暇顧及。
因為太高了,高的不真實,高的好像整個人都輕飄飄地踩着雲朵,下一秒就有可能行差踏錯地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對付她,他總是駕輕就熟。
“這個地方不好嗎?可以讓你冷靜冷靜。”
很溫柔的聲音,這麼溫柔的語調都能将一座冰山暖化了,卻殘忍地折磨着曾經的戀人。
室内溫暖如春,小泉淺冷的不寒而栗。
深深紮根在心裡的噩夢是她怎麼努力都抹不掉的,巨大的心理壓力讓她光是這樣面對他,都會精神崩潰。
“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冷靜的~”她低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悶聲。
倔強的反駁,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指責,控訴着‘她沒錯,錯的是你’,明明說話的牙齒都在打顫,底氣不足,卻又莫名使人火大。
“啪——”
手中的書被阖上,赤司征十郎優雅地起身,來到了她的面前。
巨大的陰影讓小泉淺心底一慌,撲面而來的壓迫感比起被铐在頂樓的恐高更讓她害怕,幾乎是下意識地後躲閃。
赤司征十郎半蹲下身,擡起她的下巴,讓她被迫的直視着自己,溫和道,“從醒來你一共說了四句話,卻沒有一句是讓我開心的。”
呼吸間全是他身上白玫瑰氣息,小泉淺從未像此刻這般排斥他的親近。
“你綁架我···又要做什麼?”
“呵。”赤司征十郎輕笑出了聲,仿佛她的那個‘又’字極大程度的取悅了他。
小泉淺的視線對上他金紅異色的眼睛,然後立刻轉開,緊張地閃躲着,“我們···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你說話的聲音都在哆嗦。”赤司征十郎扣着她的後腦,薄唇的弧度有些涼薄,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你不可怕嗎~”
小泉淺扭頭,右手将他的衣角攥的褶皺,手心裡全是冷汗。
“在宴會場上射殺祖父的人不是阿沖,是你吧~”糯聲。
“赤司君,我沒你想的那麼傻~”
小泉淺的話剛說完,眼圈就不知怎的紅了,眼眶有了一絲濕意,模糊了眼前的人影。
就好像她從未看清過他。
不隻是他,還有他背後的赤司家。
“确實呢,對于你,我也總是看走眼。”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又好像意有所指。
小泉淺鼻間的酸意湧了上來,她輕咬着唇,若無其事地仿佛什麼都沒有聽懂。
沉默也可以是故意裝傻的一種。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是所有的幹淨都是一塵不染。
赤司征十郎淡淡的輕笑,異常諷刺,“讓我猜猜。其實早在小泉純一郎出事後你被綁架,我把你救出來時,你就已經開始懷疑我了吧?”
他是在她寄給她信件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的。
當時本該被關押的他突然出現,救了她,就算她相信綁架她的人不是他,但總會多多少少的注意到什麼。
真可笑。
自己還在猶豫糾結,不忍傷害,想要送她離開的時候,她卻早已看穿了一切不說破,看傻子一般地陪着他表演。
“······”
“後來你跟蹤藤田沖,回到小泉宅如入無人之境,心裡的猜測更深了。因為那個時候,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的行蹤。當然,這也可能是你那位未婚夫故意讓你看見的,否則你不會那麼老實的就跟着爾弋離開宴會會場。”
“······”
小泉淺更安靜了,如同失了聲。
“讓你确定會場上開槍,殺害小泉純一郎的不是藤田沖,而是和赤司家有關的是風間結衣被我的人帶走前,給你的暗示。”
小泉淺蒼白着臉,悲傷,“不是風間桑。”
曾經的愛人,現在卻變得異常陌生。
昔日的承諾,美好全都被活生生的撕碎,一幕幕的破-碎在她的眼前。
赤司征十郎一怔,随即唇角輕勾,微笑道,“原來是我暴露了啊。”
“我不知道祖父和你們家有什麼恩怨,但祖父已經不在了,我···我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小泉家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所以我想···我想我們已經兩清了···”
“兩清?”赤司征十郎輕笑,回味着這兩個字。
輕飄飄地兩個字那麼簡單的挑起他的怒火和即将沖破牢籠桎梏的理智。
就像看到那晚,她和藤田兩個人熟稔美好的相處畫面。
刺眼的讓他隻想要徹底毀了她。
“聖誕節那天晚上,給我···我寄照片的人是你嗎?”小泉淺擡眸,努力地求證。
最後的希冀,明明已經搖搖欲墜了,還是拼命地想要留住一絲什麼。
“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阿七。”
他得真心誇贊她兩句。
不愧是小泉純一郎的孫女。
小泉淺眼底的光彩逐漸黯淡下去,難過如同潮水般湧來,壓抑,她喘不過氣。
“我···”
喉嚨裡的話被堵塞,困難地吞咽了好久,才艱難的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