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那個人的眼睛跟現在的血一樣,觸目驚心。
直到一隻系着繃帶的手,抓着雪白的衣角輕輕擦拭掉盛晏掌心的血,他才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怔愣地看向曲律瑩白的如同瓷器的側臉。
盛晏想要抽回手:“髒。”
曲律卻置若罔聞,照樣擦得一絲不苟,直到盛晏的手上再沒有任何血迹,他才松開沾滿穢物的衣角:“你知道的很清楚。”
結痂的血污弄髒了曲律的衣服,像是醜陋的血手印,牢牢地釘在他身上。
盛晏苦笑:“我當然清楚,因為信源老董的兒子是我那不長心的發小,信天翁。”
這并不意外,曲律安靜地等待着盛晏後面的話。
“不對。”盛晏喃喃道:“我覺得不對。”
曲律:“哪裡不對?”
“都不對。”盛晏将自己重生之後經曆的每一件怪事在腦海裡快速地串聯呈線。
“從段柏嵩上我身開始,再到我們一起入陣,到現在入了幻境,林諾央失魄,沈銘夏昏迷,人群被分成小組,分别不同的進入密室,陷入幻境,而幻境内是信天翁家開辦的信源福利院,林諾央會跟那些孩子們一起唱童謠...我們每個人看似毫無關聯,卻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一切真的就是巧合嗎?”
他望向曲律直言道:“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個節目?”
曲律垂眸望向已經沒有光亮的掌心:“羅盤有異象,我擔心有邪物禍亂,就不請自來了。”
盛晏條分縷析道:“但你出現在這并不違和不是嗎?所有人都認識你,而且有一個人自始至終貫穿始終。”
曲律:“段柏澄。”
盛晏打了個響指:“就是他,進入密室前,他手裡拿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鈴铛,我還以為是節目道具,鈴聲響起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檀香....”
他倏地一頓:“檀香!”
盛晏瞪大雙眼:“我被上身去夙隐山頂找你,到我們入陣,再到剛剛進入密室,我一直都能聞到檀香的氣味。”
曲律跟盛晏無聲對視,答案已經無需宣之于口。
盛晏輕笑了一聲,有着些許不屑與嘲弄:“到底誰啊,裝神弄鬼的玩這些鬼把戲。”
“段柏澄嗎?”他自言自語道:“他為什麼?”
曲律看向已經不再掙紮的林諾央,輕勾指尖,林諾央周邊的金光驟然乍亮,下一刻,瞬間碎成星星點點的齑粉,在空氣中熒光點點,恍若流螢。
沒有了束縛,林諾央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在地面上身形搖晃了幾下,摔倒在地,昏睡過去。
他甩出幾道符箓護在林諾央周圍:“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他丢失的魄,精魄歸位,才能恢複神智。”
盛晏緩緩呼出一口氣:“是不是還要回去問那些熊孩子?”
“林諾央丢了魄,和那些孩子們一樣,現在也是殘魂了,回去看一看,可能會有線索…”
曲律頓了頓,看着盛晏蒼白的臉,問:“害怕?”
盛晏“嘿嘿”一笑,撓了撓頭:“有點,我這人,還有一個算不上優點的優點,長記性。”
“給我留下不好回憶的事,我不會去做第二次。剛才我差點被那群小鬼凍成冰帶魚,再見到他們的話,我還是會有點害怕的。”
盛晏和信天翁不同,信天翁是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口鑽的莽夫性格,世界上就沒有他害怕的事,即使信天翁現在毫無音訊,盛晏依然不擔心他的安全,如果真的有鬼,信天翁也根本不會怕,畢竟他曾有着半夜孤身一人在公墓拉二胡的光輝事迹,還成了惠城一大都市怪談。
他這樣的人,不拉着鬼魂自拍都算是他收斂了。
而盛晏雖然調皮搗蛋,但他受過一次教訓後就不會再犯第二次,就像上輩子的他出道夜後車毀人亡,墜落大海,那這輩子的他直接選擇打卡下班,遠離自駕,遠離水邊,盡可能的規避掉一切會給他帶來不好回憶的風險。
他就是膽小,這一點沒什麼可羞恥的。
曲律點點頭:“那你在這裡等。”
盛晏正欲開口,原本昏倒在地上的林諾央突然身體僵直,白眼驟翻,室外狂風乍起,落葉飛卷,寒風獵獵,原本碧空如洗的天瞬間黑了。
熟悉的陰冷再次襲來,盛晏不禁打了個冷顫。
林諾央猛地坐起,白瞳翻飛。
最後一絲光亮也隐匿在雲層之中,一切像是潑上了墨,霧霭沉沉,看不真切。
他睜着白瞳望向門口,勾唇笑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