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聽不出曲律話裡的意思,隻覺得曲律是在說他們兩個分開進密室的事,于是無所謂地笑道:“竟然都過去四十五分鐘了,我還以為剛進密室沒多久。”
沈銘夏這個多事的還在身後站着,盛晏自己還好,随便别人說什麼,但曲律也在,要是連累了他就大事不妙了,于是盛晏不動聲色地從曲律懷裡掙脫出來,自顧自轉身觀看着他們現在所處的大廳内,發現四面牆壁上竟然都畫滿了卡通油畫,童趣十足:“這房主是個什麼人物啊?把自己家裝的跟個幼兒園似的。”
曲律突然開口:“盛晏。”
盛晏回過頭,應道:“在。”
曲律緩步上前,微躬下身擡手輕輕撣去盛晏腰間的一處鞋印,随着曲律的動作,盛晏終于意識到他在做什麼,他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心道曲律可是個重度潔癖患者:“别别别,髒,你别沾手!”
曲律眉宇間卻沒有任何嫌棄之色,他問:“怎麼弄的。”
盛晏擺擺手:“可能不小心蹭到哪了,沒事。”
曲律沒有作聲,隻是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沈銘夏身上。
沈銘夏突然在他冷漠的眼神下感覺到了心虛,他入圈之前就對曲律的神秘和内斂有所耳聞,如今親眼見了,更是覺得曲律整個人都像是從雨雪中萃出來的,如一塊亘古不化的堅冰,如風霜中不折的青竹,帶着一股拒人千裡之外的疏離,身長玉立地站在那裡,就無端讓人心生敬意,不敢冒犯。
破天荒地,沈公子竟然會開口對一個陌生人解釋:“我當時也是急了,沒考慮那麼多。”
他說話的音量可以稱的上是喃喃自語,但卻還是讓盛晏驚愕萬分,什麼情況?曲律的氣場這麼強大嗎?連一向目中無人的沈銘夏都怕了?
沈銘夏的這句解釋不知道有沒有讓曲律滿意,不過在得到答案後,曲律還是沉默着移開了視線,轉而望向那幾幅壁畫。
沈銘夏終于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盛晏自己又在後腰上拍了幾下,湊到沈銘夏身邊道:“扯平了啊,你也看見了,我現在是有能給我撐腰的人。”
沈銘夏又急又氣:“你怎麼會跟他認識?!決賽那天我記得他還專門為你發微博拉票,他是你家旗下的演員嗎?”
盛世集團可沒這個本事能簽下曲律,曲老師高冷出塵名聲在外,隻習慣拿作品說話,從來不參與名利場,但沈銘夏吃癟的樣子實在有趣,盛晏也就不想解釋了,而是用一種被人戳穿秘密的表情驚恐道:“你可别亂說,小心我發律師函告你诽謗!”
沈銘夏咬牙道:“靠,什麼眼光啊,居然投靠個賣電路闆的。”
盛晏禮尚往來:“不然呢,難道要投靠工地和水泥的嗎?”
“盛晏!”沈銘夏氣急敗壞地喊。
盛晏見事不好,趕緊轉身開溜,三步兩步地趕到了仍在觀賞壁畫的曲律身旁。
他順着曲律的目光看去,看見了許多家喻戶曉的卡通動漫人物,而在正中央最大的一面牆上,畫了一隻毛茸茸的龍貓,憨态可掬地躺在地上,體型大到幾乎可以鋪滿整面牆,在它柔軟的肚皮上趴着數個熟睡的小孩子,小孩子和龍貓相互依靠,彼此相擁,是一幅溫情治愈的作品。
盛晏盯着那隻龍貓,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和信天翁布置現場的海報上也畫着一隻:“怎麼這麼多龍貓?這間密室的主題難道是宮崎駿作品鑒賞嗎?”
曲律卻轉頭望着他,問:“你覺得這裡是密室?”
盛晏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的确是實體狀态,而且自己剛被沈銘夏真實地踹了一腳,應該沒有哪個幻境能夠如此真實:“不是嗎?”
“是也不是。”
曲律身側正有一盆茂盛生長的吊蘭,枝葉繁茂,碧綠青翠,葉片上還凝着剔透的水珠,生機勃勃。他擡起手,指尖搭到翠綠的葉片之上,本就白皙膚色在幽靜的綠映襯之下竟慘白如紙,根莖斷裂的聲音響起,曲律将一片葉子折下放在手心。
盛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葉子看,下一瞬,葉片邊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黃枯萎,不過須臾間,原本嬌嫩欲滴的葉片赫然成了枯葉,曲律攥起手,再攤開時,掌心間已是一片金黃色的齑粉。
盛晏猛地擡頭:“這是?”
“一點障眼法罷了。”曲律将齑粉撒至地面,風一卷便消失不見:“建築擺設都是真實的,但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景象都是經人修複後的,比如這片葉,也許碎成齑粉才是它真正的樣子。”
盛晏掏出紙巾擦着曲律的手心,問:“你是說,這屋子裡所有的景象都是假的?”
曲律一怔,似乎想要收回手,但盛晏卻帶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牢牢地将曲律的手攥住了。
“.......不是假。”曲律終于不再掙紮,他垂眸淡聲道:“隻是讓我們看到了過去。”
盛晏:“不是吧!又來?!”
他雖然較其他人多活了一次,但也沒做好出門就中邪的準備,從撞客見鬼到入陣險些被雷劈死,盛晏發現從他重生之後他遇到的每件事都狂野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就一遵紀守法普通公民,怎麼就成了招鬼的活靶子了呢?入陣跟入園似的,說來就來!
曲律的身形一僵,他比誰都明白盛晏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他聽見自己用一種格外飄渺的聲音問:“很怕?”
他早該想到的,早該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