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律将外套脫下,将髒了的部分刻意朝外,搭在手臂上,日光将他的輪廓描摹的平和,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盛晏:“好點了嗎?”
盛晏蹲在地上忙不疊點頭,剛直起身,興許是起的猛了,眼前頓時一陣頭暈目眩,短暫的失明來臨時,他聞見一股濃郁的烏木沉香氣,手臂驟然一痛,一雙手将他扶住:“盛晏!”
盛晏僵在原地,靜靜地等待着眼前的漆黑和耳中的嗡鳴褪去,片刻後,他眨眨眼,終于從眩暈中掙脫,擡眼便迎上曲律幽深如古井的眼睛,盛晏很想笑笑,說“我沒事”,但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口發出音節。
從他重生之後,他頭暈眼花的頻率異常的多,簡直一朵嬌花。
正焦急間,盛晏突覺周遭天旋地轉,風聲響徹耳邊後,他已經趴在了曲律的背上。
盛晏:!!!
他本以為曲律肯定是個羸弱病美人,但出乎意料的,曲律的脊背非常寬厚有力,盛晏貼在上面甚至能隔着單薄的布料感受到曲律緊實柔韌的肌肉,獨屬于曲律的烏木沉香絲絲縷縷飄進呼吸間,盛晏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深邃月夜中,繁茂花樹下,似乎真的有一個人背着他一步一步行走在無邊石階上,每一步都踏着清輝。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果然是電影看多了,自作多情也得有個限度,曲律不把他懸在空中順着下坡一路滑翔下來就已經夠他感恩戴德了。
曲律一言不發,徑直開鎖走進屋内,門剛一打開,卻并沒有盛晏預想中的粉塵味撲面而來,與之相反的,屋内簡直可以稱得上幹淨整潔。
隻是,盛晏在曲律背上環顧四周卻始終沒看出來曲律口中的“已經是精裝修,該有的家具都有”到底體現在哪。
他目光所及之處,隻有陽光和空地,簡而言之,曲律口中的“精裝”是普通人傳統意義上的“毛坯”。
曲律一直将他背至書房,書房内有着一個罩了白布的沙發,盛晏本以為曲律會把白布掀開讓他坐,結果曲律卻是直接将他放在了白布上,盛晏當即驚訝道:“布還沒掀!”
曲律壓平了一處褶皺,道:“布才是幹淨的。”
盛晏陷在白布裡,突然有一種躺在手術台上的錯覺,瞪大了眼:“這屋裡的家具呢?”
“丢了。”
“為什麼丢?你不是說精裝修?”
曲律:“不幹淨。”
盛晏倒吸一口冷氣:“你是不是有潔癖?”
曲律靜默地與他對視,用無聲回答了這個問題。
盛晏隻覺得太陽穴直蹦,他發現自己根本不能理解曲律的腦回路,也不明白别人眼中的毛坯房怎麼就成了他眼中的精裝修了,這種冤大頭買主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建議保護起來。
正無奈間,盛晏的目光落在了曲律髒了外套上,心想自己可真是惹麻煩了,人家可是有潔癖,他非常自覺地将外套拿了過來,起身道:“弄髒了你的衣服不好意思,我洗好了還你。”
曲律拽住了外套一角:“不用了。”
盛晏這下可來了好勝心,他更加用力地扯着外套:“不行,我必須洗好了還你。”
曲律:“真的不用。”
“人得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不洗幹淨我不舒服。”
“........”
曲律道:“不用負責。”
局勢瞬間膠着。
“你....”盛晏正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沒有責任感的倒黴孩子,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盛晏跟曲律對峙片刻,終于還是忿忿地空出一隻手接起了電話:“說。”
“盛晏!小爺我報名參加那檔綜藝了哈哈哈!你現在就是我的大金主兒了!”信天翁興奮的聲音隔着聽筒傳來,震得盛晏不自覺地将手機拿遠了些。
“什麼綜藝?”盛晏根本沒明白:“小爺不一直是你大金主嗎?包養你多少年了。”
外套另一側的力量突然消失,盛晏疑惑地擡眼看去,正看見曲律垂眼收回了手,微側過臉看着窗外,隻留給盛晏一個模糊的側臉輪廓。
盛晏有些奇怪,不知道曲律突然之間怎麼了,但也沒有多想,趁機把整個外套都搶了回來抱在懷裡,聽着電話裡信天翁的絮叨:“滾蛋,誰跟你說這個?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少年前進吧》是盛世集團看上的餅,投資金額都談好了,作為你狐朋狗友的我,必須湊這個熱鬧,怎麼樣,你願不願意給我内定一波,潛規則一下我啊,盛總?盛老闆...”
盛晏面無表情地挂斷了電話。
然而當信天翁的聲音消失在耳畔的那一刻,盛晏卻是猛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恨不得以頭搶地,懊悔已經将他整個人包圍,他後知後覺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