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位同段柏嵩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多半就是他早夭的兄弟。
猝不及防地被曲律揭開了真相,盛晏看着面前那個虛弱單薄的魂魄,突然覺得有些惋惜,他明明是段柏嵩的親弟弟,血脈相連的兄弟,想來基因智商也不會差到哪裡,但現如今一個成了圈内有名的王牌制作人,另一個卻成了一縷孤魂,遊蕩世間。
同人不同命,親兄弟也是一樣,天命真的不講道理。
“段柏澄...?”盛晏念出了這個名字,他撓撓頭道:“抱歉了,我還以為你是要化成嵩哥的樣子害人。”
“沒事。”段柏澄輕輕開口,原來鬼魂的聲音竟然是這樣的,空靈又陰冷,像是山谷中的回音:“你是他的朋友,是為了他着想。”
盛晏幹笑了幾聲,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思索片刻道:“鬼弟弟,你能先把我們從這裡放出去嗎?”
段柏澄卻是面露難色:“對不起,這個困境我沒有辦法。”
“沒辦法?”盛晏皺起眉,疑惑道:“你是說這不是你弄的?”
段柏澄點了點頭。
“.......”盛晏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捂臉道:“這裡到底有幾個鬼?”
“不少。”曲律的聲音傳來,他攤開手掌注視着掌心的紋路,每條掌紋上面恍若有金線流動:“這裡應該不是困境,而是陣,我們可能入陣了。”
“陣”這個字不僅出現在兵法軍I事中,在道家法術裡也有着詳細的記載,當年《茅山道士》盛行一時,盛晏也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陣法,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門道,但他也知道“陣法”一般是用來捉鬼定魂的。
這就怪了,難道這裡除了曲律還有别的大師?
“什麼陣?”盛晏緊張地攥起了拳。
“不知道,我需要找到陣眼。”
這時,曲律掌心中原本彎曲的金線突然繃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地指向一個方向,盛晏湊過來看了一會兒覺得稀奇,便問:“這什麼?”
“羅盤。”
盛晏首先想到的就是電視中那種有如盆大,畫着各種稀奇古怪符号的石頭,于是他擡手在空中比劃了一個方形:“羅盤不都是這樣的嗎?”
“我不用那種。”曲律循着金線指引的方向向前走去,掌心的金光照亮了方寸一隅,也是黑暗中聊以慰藉的溫馨:“掌紋就是指引。”
盛晏從來沒見過這麼牛的大師,頓時覺得那些法器滿身的道士們都弱爆了,瞧瞧曲律,年輕有為,法器都不用帶,看手心就行,BUFF都疊滿了。
怔愣片刻後,他趕緊小跑着追了幾步,總結道:“人形羅盤。”
曲律沒有說話,但盛晏還是眼尖地看見柔和的金光下曲律绯紅的耳廓。
又走了幾步後,曲律突然開口:“腳累嗎?”
盛晏下意識地低頭望向自己的短靴,他腳上有紗布,這雙短靴尺碼又大了一号,現在穿起來倒也合腳,估計是曲律覺得他大夏天穿靴子有點不倫不類才問這麼一句。
“不累。”盛晏下意識地回答,下一刻又覺得有點不公平,要說不倫不類難道不應該是夏天穿風衣的曲律更奇怪一點嗎?
正好兩人一個王一個二,誰也不要嫌棄誰。
他們兩個人行出了好遠,甚至繞過決賽夜的舞台,從樓梯中走到了盛宴同選手們告别的後台,隻是随着那場比賽的落幕,那些人早已消失不見,再難尋覓。
他們所路過的每一處都是熟悉的景象,但靜谧無聲的黑暗還是讓盛晏覺得有些陌生可怖。
原來真正的恐懼不是血腥暴虐,而是那些你最為熟稔的一切變得不再尋常。
當習慣被強制更改,這才是人類根植于心的恐慌。
路過盛晏重生後醒來的化妝室時,他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曲律的那兩條微博,一路沉默,他早就憋得慌了,不如直接當面問清楚,省的胡思亂想。
然而盛晏正欲開口,他就突然感覺到腦中傳來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暈眩,讓他幾乎站立不穩,曲律的背影就在他的眼前,他們之間卻像隔了道深不見底的山塹,盛晏想要大聲呼喊曲律的名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伸在半空中距離曲律的衣角隻有一寸之遙——
走在前面的曲律猛然轉身,盛晏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别的表情,平日裡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曲律終于罕見地流露出了驚慌,他大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抓住盛晏。
他們的指尖馬上就能觸碰到彼此。
周圍似有氣流湧動,盛晏眼前炸開了讓他幾近失明的白光,倉惶閉眼躲避之後,再睜開眼時,盛晏已經處在了一個全新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