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從主人指令,攀咬外人的惡犬,他能做一次,就能做兩次。
不求加官進爵,更不敢奢望沈含章重新愛上他。
若沈含章沒有記憶,他大可事了拂身去。
相忘于江湖,是他能給沈含章最後的補償。
沈含章偏偏閃爍其詞,百般試探。
轉念一想,她處境艱險不亞于上一世,虎狼環伺,腹背受敵,若連他都不願意站在她身邊,她就沒有活路了。
宇文錦緊握住她亂動的指節,虎口粗繭膈得她生疼。
他目光灼灼回複道:“隻要是您想要的,我都會去做。”
沈含章披回鬥篷,和宇文錦一同走到大理寺門口。
方才嚣張十足的門衛見到宇文錦,就像老鼠見了貓,紛紛夾起尾巴低頭恭敬行禮。
齊笑三步并兩步上前攙着沈含章頭也不回地離開。
沒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人慵懶質問:“今晚你們可見過外人入内?”
幾人很是上道,齊聲回答:“屬下未曾見過。”
輾轉回到淮水亭,周遭寂靜無聲。
沈含章關上房門,眼前一片黑暗,她才發覺手腳提不起力氣,身體順勢滑倒,雙腿曲起,臉埋在臂間,不禁陷入沉睡。
風雨閣事發後,她恍若獨自走在鋼絲之上,身下熔漿翻滾,随行差踏錯一步,就會死無喪身之地。
奔騰熱浪席卷全身,争鳴狂風呼嘯耳際,她顫顫巍巍,一步一個腳印地走着。
終點就在眼前。
精神和體力即将到達極限,繼續慢步挪動還是蓄力大步一跨,這是一個問題。
她屏住呼吸,沒忍住又瞥了眼腳下,心一橫,做出抉擇。
片刻後,她身體顫了下,眼睛猛地睜開,腦袋不小心撞到門上。
好大一聲響,好硬一個頭。
“嘶。”沈含章疼得倒吸涼氣,無意識左右搖晃腦袋企圖清醒些。
微弱月光透過門框照進房内,她這才看見有一黑影立于門外。
“誰!”
“陛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隔着門,雙方都愣住了。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回蕩,她捂着頭的手一頓,腦中也一片空白。
她聽見自己反問道:“不是都跑了,怎麼舍得回來?”
門外靜默片刻,故作輕松開口道:“我還指望您帶我飛黃騰達,輕易跑不了。”
她低頭輕嗤,“我自己都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被亂臣賊子一箭射死......”
“不會。”他強硬打斷她的自嘲,一字一頓承諾道:“有我在,你不會死。”
她搖搖頭,眩暈感再次湧來。
青松見沈含章沒有開門的意思,幹脆半跪在門口,手搭在門框上,閉上眼努力感受着。
除了長久的平靜,什麼也沒有。
“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青松手指微微蜷縮,再開口時聲音沙啞,“瑣事纏身,我暫時還回不來。”
“我保證。”他取下腰間的馭影符放在門檻上,“在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出現。”
“咚咚咚。”
沈含章睜開雙眼,記憶裡她分明是在門邊入睡。
何人敢動她還能不被發現,答案隻有那一個。
人不在,再想追究責罰也無濟于事,她長歎後回道:“進。”
齊笑推開門,侍女們端着衣飾立于珠簾兩側。
“陛下,國師大人稱今日有要事相商,請您務必親臨早朝。”
“準。”
她們魚貫而入,分工明确,不消半刻,沈含章便着一身金黃朝服走出淮水亭。
所到之處,衆人皆下跪朝拜。
華景城和方默言不知怎的又擠在一起,他們沒有随大流跪下行禮,畢竟他們現在名義上還是異國使臣。按習俗隻需俯身緻禮。
華景城原本直視沈含章,沈含章恰好看過來,冕旒下依稀可見平日懵懂無辜的杏眼變得分外清明。
從前看她穿着這身華服稚氣未脫,不知何時,她竟生出些許不可亵渎的天子威嚴。
陽光一瀉而下,正好潑灑在她朝服上,為肩上鳳凰鍍上光圈,她神色端莊,步履堅定。
出乎所有人預料,沈含章停下了。
她站在華景城身前,自然拉起他的手關切問道:“昨夜我欲與你探讨琴藝,可你房中燭火早早熄滅,是出了什麼事嗎?”
華景城眼中柔情瞬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疏離和猜忌,他謹慎開口回應:“昨夜我身體不适睡得早了些,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