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隻命我前來助你,又沒說一定要戴着讨人厭的面具。”一旁的青松很是刻意地咳了一聲,殷燃雪掩面輕笑,倚在窗邊翻看着桌上的衣服,眼睫微顫,“風月閣的姑娘是待宰的羔羊,哪有佩戴面具的資格。”
夜幕降臨,二更的梆子聲被掩蓋在雄渾有力的宵禁鼓聲下,城中幽蘭坊的百姓紛紛關窗閉戶,鼓聲一停,街上隻餘冬風漫卷。
整齊的踏步聲和甲胄碰撞聲響起,身形魁梧的霍棋全副武裝駕馬開道,随從的金吾衛各個刀槍在側嚴陣以待。
下一刻,有一黑影閃過,隊尾有幾人來不及驚呼示警便暈厥倒地,沖突來得猝不及防,加上近日人盡皆知的傳聞,隊伍有人心中有鬼方寸大亂,對着空氣胡亂揮舞,“是鬼,真的是女鬼,她們回來索命了!”
霍棋目光一凜,長槍反手橫掃,帶頭鬧事者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捂住脖子倒在血泊中,周圍人屏息凝神不敢妄動,霍棋振臂高呼:“右金吾衛今夜捉鬼,凡形迹可疑者,殺!臨陣逃脫者,殺!”
西邊錦繡坊,月光斑駁的青石巷内,有一位蒙紗女子負手牽頭,不時左右觀望,十數位身形瘦弱,穿着破舊的姑娘相互依偎着跟在她身後。
“素素,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啊?”小姑娘瘦小的身軀止不住顫抖,若不是素素及時扶住她恐怕就要跌倒在地。
晚風微涼拂過袁素素發梢,鮮紅的巴掌印在她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袁素素半月前被被歹人當街擄走,她本是端王府典軍之女,自小習武的她多次嘗試逃離風月閣不成,反倒挨了多頓辱罵和毒打。
她察覺風月閣近日生變,好不容易争取到上街的機會,她哪裡願意放棄生的希望,拼死搶來身後黑衣人的刀卻被輕易奪回,要不是馮樂言勸阻,就不是一巴掌能解決的事了。
袁素素經此一遭身心俱疲,她看着周圍面目蒼白的姐妹,每個人眼中都噙着淚水,在衆人眼中,她無疑是最後的希望。
但她實在累了,她一時無言擡頭望月,準備好接受命運的審判。
凄凄冷風又起,高懸的亂雲從夜空緩慢滑過蓋住明月微光。
“老實點,别想着再逃!”身後持刀之人似有所覺,厲聲催促着前人,“被大人看上是你的福氣,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在樹上蟄伏已久的沈含章聞言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示意身旁的齊笑,後者蒙上面罩抽刀躍下。
“噗嗤”一聲,短刀幹脆利落解決一人,黑衣人訓練有素将齊笑圍住,雙方有來有回争鬥不休,根本無暇顧及身後人的小動作。
沈含章和殷燃雪趁亂混入人群,畢竟是生面孔,有人差點驚呼出聲被殷燃雪迅速捂住嘴巴,“我是來救你們的,想活命就閉嘴。”沈含章指着袁素素和她身邊的人長話短說,“我們兩個代替你們去,你們出了拐角一直向東跑有人接應你們。”
瘦弱的小姑娘眸中瞬間亮了起來,她拉着袁素素難掩激動之情,可她周圍的姑娘卻神情複雜,戒備中又多了一絲哀怨。
憑什麼被選中的不是她們。
袁素素放開身旁人的手,又從角落拉出位雙眼渙散,眼底凹陷的姑娘推到沈含章面前,“這兩人年紀小,一個是幽蘭坊張家屠戶的女兒,一個是錦繡坊石馬巷繡娘之女。”她緊握兩人的手寬慰道:“一直跑,别回頭。”
她與沈含章交換眼神,沈含章和殷燃雪掩護她們逃跑,袁素素轉身低語寬慰,“你們信我,我信這位貴人。”
“貴人說會救我們,我們得信她好嗎?”馮樂言平日亦對她們多有關照,此話一出衆人也不再慌亂。
女人就是天然的聯盟,即使素不相識,全憑信任也願意将身家性命托付。
齊笑見事已成不再戀戰轉身就逃,黑衣人也反應過來回頭檢查這群“好貨”。
沈含章和殷燃雪低頭降低存在感,身旁的姑娘也盡力擋住黑衣首領的視線,就在沈含章以為躲過一劫時就聽頭上傳來一聲,“你們兩個怎麼看着這麼面生!”
兩個黑衣人像提小雞一樣輕松把她們倆拽出人群甩在地上,沈含章把殷燃雪身下,忍不下這口氣的她直視黑衣首領,“你個瞎了眼的狗腿子,除了敢欺負我們還敢做什麼!”
那人沒急,他手下倒先跳腳,“你個賤蹄子,還敢頂撞我們!”
他擡腿要踹卻被馮樂言攔下,她從身後取出畫冊雙手奉上,“大人莫氣,這是今晚轉移人員的畫像,您可逐一審查。”
那人接過畫像,信步走到沈含章面前擡起她的下巴,對照畫像确實一模一樣,他巡視一圈,目光所及之處無人膽敢再與他直視,更别提和他嗆聲。
他沒想到一晚竟然出了兩個刺頭,本該把她們全部斬于劍下,可上面人吩咐要她們一個不少運到賭坊,方才那人分明是想吸引他們的注意,但人數樣貌都對得上,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
“你最好祈禱被貴人買走,否則落在我手上你會死得很慘。”那人又朝身旁人吩咐道:“加快腳步,子時之前必須到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