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羽書興沖沖離去,這會兒,輪到蕭楚堯自己沉默了。
姜玥方才猶豫的模樣,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在與她見面之時,身份隐藏得極深,亦是沒有道出姓氏來,她也不曾懷疑過半分。
讓他感到顧慮的,是姜玥可能會察覺到他接近她的動機。
到那時,又該如何同她解釋為好?
蕭楚堯從未與一個女子這般相處過,男女大防他還是懂的,這幾日來,同姜玥也是保持該有的距離。
汴京城内,無人不知他蕭家獨子的癖好,不喜女色,成日坐在案牍前處理公務,行事亦是鐵血無情,不留情面。
曾經,皇城裡的筵席,蕭楚堯亦是匆匆去拜見官家罷了,未曾參與過整場筵席。
是以,能夠匆匆且遙遠地看上幾眼姜玥,也是難得的。
另一邊,姜玥剛從陳伯那兒接過兩年來的賬冊。
賬冊上字字清晰,收成記載亦是有條不紊,她來過義莊這幾次,一直深信陳伯的能力。
隻是每次來這邊,不免想起她母親,姜華氏。
而陳伯似是感應到姜玥看賬冊時愣神那一瞬,歎息着道:“姜家現下水深火熱,若是往後四姑娘有需要老奴的地方,老奴即便是守着義莊,也會親自到京城去為姑娘辦事。”
陳伯說的話,不無道理。
可姜玥不是個不懂分寸的人,加之陳伯一家老小都在桑梓村,即便是用人,她也不能讓年近半百的陳伯涉險。
“陳伯的好意,我收下了,多謝……您還對我母親那般尊敬。”
隻有在義莊裡,姜玥才能真正感受到母親曾經在華家時的家風是何等淳樸,仆從們都各自安分行事,不會起任何壞心思。
唯獨那秦小娘……不對,她本不姓秦,那秦氏是姜世昌親自在汴京城上秦家門讨要拟定的。
正因如此,姜華氏讓人恥笑多年。
丈夫為了妾室親自登門求貴姓,卻不曾給她一個正室好臉色。
……
然而,母親當年的絕代風華,姜玥還是從陳伯這邊得知的,許多當年母親經曆過的事,陳伯無一隐瞞。
“老奴隻歎白駒過隙,當年姑娘是滿京城第一貴女,卻不想落在了那惡毒的姜家母子手中。”
“陳伯,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隻是眼下,不是該傷感的時候。
她本就有自己的打算,先試着查銀燭案,再慢慢深入汴京城中各個疑案。
外祖父時常給她看的書籍,亦不是白看的。
本來在姜家就無甚地位,姜玥隻想通過訓練,來加強查案思路,等着有朝一日能夠獨自面對所有疑難。
姜玥的話言猶在耳,陳伯則是輕輕撫摸了一把胡須,認真打量了番他們姜府嫡出的四姑娘。
“老奴這便不打擾四姑娘審驗了。”
片刻後,房間隻餘姜玥一人,她望着無一錯漏的賬冊,深深思考着自己的大事。
桃花在院裡盛開,微風卻帶走了幾片花瓣,撒在地上如同下了花雨。
待姜玥走出來時,便一眼望見那熟悉的魁梧身姿,獨自立于桃花樹底下。
“阿堯,你怎不提早敲門知會我一聲?”賬冊是全都看完了,她内心亦是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
隻有成為強者,才能守護她想守護的人。
蕭楚堯聞聲後,即刻轉身而來,卻不想一片粉色花瓣正落在他頭頂上。
姜玥見狀,輕笑着小跑過去。
而伫立在桃花樹下的蕭楚堯,瞳孔微震望着直奔他而來的姑娘。
隻是一襲素雅白衣,走來時纖纖細步,唇畔藏不住一抹柔和笑意,隻見她停住腳步,紅唇微張,柔荑玉手微微擡起,“花落你身上了。”
蓦然,蕭楚堯後退半步,那因她而來沁入鼻息間的海棠花味攪亂的呼吸一窒,不出一息,便連忙調整一番後故作淡定道:“我看姑娘在忙,就沒想打擾。”
姜玥隻覺他太實在了些。
相處這幾日以來,他既懂得把握分寸,亦尊重她的意願,還不會因着匆忙趕路而叫苦,實在是個能成大事者。
她瞬間覺得那日招募時,親自看了九十九号人沒有放棄,是對的。
可她心裡亦有些許苦惱。
阿堯是這般可造之材,跟着她,屬實浪費了些。
“姑娘今日叫我來此,是為了何事?”
還未等姜玥多思,蕭楚堯便提起現下要事。
姜玥擡眸,認真端詳着他的容貌,這等俊顔在汴京城裡,應是受人矚目才對。
意識到自己想岔了,姜玥連忙搖頭,輕輕一咳不讓他看出異樣,“我叫你來,其實是……”
“想問問你,是否有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