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猛然擡頭,看到皇帝雙眼時,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立馬跪下請罪。
皇帝不介意地拜拜手:“朕知曉你對裴家還有情誼,也還顧念着當年幫過你的裴家長公子,但這麼些年你也還了不少了,又被查出這麼一樁舊事,之後如何,要考慮清楚。”
裴翊磕頭:“微臣多謝陛下指點。”
裴翊心裡翻起滔天巨浪,不止是當年之事的真相,還有皇帝是怎麼知道裴家長公子幫過他一把的,這事就連當年的裴氏族長都不知道。
當年是裴家長公子向五皇子引薦了裴翊,裴翊才有後面在皇帝面前露面的機會,裴家長公子心智過人,此事也做的十分隐蔽,就連裴翊自己都是過了好幾年,在裴家長公子去世後才反應過來。
裴翊:“微臣懇請陛下再給三天時間。”
皇帝歎了口氣,輕輕點頭:“好。”
裴翊這次來本想着就是在皇帝面前說幾句好話,讓裴家的事再擱置幾天,沒想到皇帝先有了這個想法。
從皇宮出來,裴翊直奔周琞的小院,找到周琞藏着的私印後,又找鳴風說清楚了原委。
鳴風臉色還是一片慘白,但眼中的神色恢複了不少,看向裴翊時眼神中暗含銳利:“閣主私印?”
裴翊點頭:“嗯。”
攬川閣閣主不用閣主令,而是用私印,這一般都是給閣主親信看的,意味着——閣主此時有難,諸位要謹慎行事。
鳴風将周琞的私印捏在手中,一時片刻想不透周琞的意思,周琞臨走前沒有向她說些什麼,但聽聞向裴翊托付了不少事,周琞的意思難道是要小心裴翊?
鳴風面上不動聲色,順着往下問道:“閣主要我們做什麼?”
裴翊:“阿琞讓你們幫我查我父母的墳地。”
鳴風點點頭,從身上摸出一張小塊紙,一隻手别别扭扭地疊了好久,才将紙疊成了窄窄的一條,捏着遞給了在旁看熱鬧的裴翊:“寫你要查的。”
裴翊接過紙條,提筆寫完後,又遞給鳴風。
鳴風等上面的墨迹幹透後,展開字條,等了片刻竟然恢複如初,沒有半點折過的痕迹,且寫過的字隻在一面顯示,展開後比起字更像是紙上的花紋。
鳴風将紙條擺在書案上,讓裴翊寫了幾句祈福的空話,又叫來了人,将紙條卷好塞到信鴿腿上。
裴翊面上裝作無波無瀾,心裡卻止不住地震驚。
鳴風從小見多了,再加上她的表情本來也沒有多豐富,木着臉對裴翊客氣道:“裴将軍在京中等候便好。”
裴翊從周琞的院子中出來,沒有坐轎子,也沒有用騎馬,一個人緩步走在路上,腦子裡不停地回想着皇帝今天的話。
太陽慢慢地往下落,散發的餘晖将天空割裂成兩半,一邊橘紅一邊深藍,各自占據着一邊。
裴翊随着餘晖,慢慢晃悠到将軍府,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敏銳地察覺到京城怕是要變天了。
夜色漸濃,周琞在牢裡溜達了好幾圈,終于将自己轉暈了,轉頭看見裴翊送來的大厚袍子,忽然想到了被她利用了的裴翊,被裹了五六七八層老繭的良心,難得一見地被觸動了一下。
周琞裹着厚衣服坐在草垛上,想着日後有機會,給裴翊道個歉。
不知是不是覺得虧欠裴翊,周琞心裡總是空落落的,就連喘氣都覺得不太順暢。
夜深後,周琞一閉眼,夢裡都是各種魑魅魍魉,轉着圈地往周琞身上貼。
另一邊的裴翊接到城外的來信,陸少文果真是被範家的人截到了城外,受傷後,不知跑在了什麼地方。
裴翊接到消息,剛想着要親自去城外找一圈,裴家的人先一步将裴翊堵在了将軍府門口。
裴翊沒了辦法,隻好托人将謝梓明從被窩裡拖出來,代替他出城找人。
裴翊心裡憋着一口氣,怎麼都順不下來,既然範家的人截到了陸少文,無論找沒找到人,範家那邊都已經事驚動了。
到了這種你死我活的地步,範家拼死也要殺了周琞出去頂罪,也不知鄭晏那邊的人靠不靠譜。
裴翊一進大廳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範斯。
周琞那邊本就睡的不安穩,聽到牢門口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時,下意思地坐了起來,一擡頭意外和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對上了視線。
周琞:“……”
周琞:“要不我裝睡?”
見周琞醒來,黑衣人也不在遮掩,砰地一聲砸開牢門,提着鋼刀向周琞砍來。
周琞閃身躲過,兩三步跑出牢門,一擡頭撞上了一排的黑衣人。
在一群黑衣人的左右夾擊之下,周琞躲的格外狼狽,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被逼到了大牢門口。
周琞在擡腳出去之前,理智瞬間回籠,她這麼一跑和畏罪潛逃有什麼區别,之後,範家想借用刑部的人全城通緝自己,簡直易如反掌。
周琞身邊也沒有能保護她的人,就她這三腳貓的功夫,捏死七八個她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