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夏手指停頓,翻閱内容。
#那是很燥熱的夏,蟬鳴吵得人腦袋疼,這個世界令人生厭。#
#不知道怎樣形容她,怎麼形容都不為過#
#雨夜,我跌入潮濕的花叢,靜靜躺在黑色的淤泥裡,漸漸的,我也慢慢變成一灘泥,紫色的花枝垂下,花瓣滑過我的臉頰,她溫柔的淺笑,一幕幕重現,我卑劣的想,她的唇瓣也這麼柔軟嗎?#
#每個夜晚,這份亵渎讓我陷入愧疚。#
芈夏不想看了,這樣探究别人心底的秘密,讓她感覺到一種自責。
“不知道誰那麼缺德,居然把人暗戀日記貼到這上面供大家觀賞。”
徐露露收回自己的手機,譴責完别人,她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過寫得還挺好。”
“露露。”
芈夏制止了徐露露的嘲笑。
原以為,這件事情會很快過去,但第二天有個男生犯賤,喊了文采撷一聲,“尹嫂。”
文采撷趴在桌上哭得很難受,她的好朋友圍着她,安慰她。
“采撷,别哭了。”
“沒什麼的,你這麼漂亮,這麼受歡迎,有人喜歡你很正常啊。”
“真正可惡的人是尹秋水,他不寫那些惡心的東西,就沒這種事兒了。”
芈夏和徐露露一起看着眼前景象,見文采撷輕輕搖頭,“我沒事兒的,謝謝你們。”
“我的天啊,那是尹秋水的暗戀筆記啊?”
徐露露壓制不住眼神裡的驚訝,又處于吃到驚天大瓜的興奮。
“是我被人這樣搞,死的心都有了。”
徐露露搖頭,又替尹秋水悲傷起來。
芈夏咬唇不說話,她也和尹秋水一樣悲哀。
她甚至有點後悔,也不知道具體是後悔什麼,後悔認識興鶴,還是後悔沈淮深,不,他們是一個人。
他們怎麼會是一個人?芈夏邏輯混亂,根本不知道怎麼表達這件混亂的事,怎麼說清楚她混亂的邏輯。
芈夏感覺自己要瘋了,自從A市回來,她就快要瘋了。
于循禮之前說的話,尹秋水突然被曝光的筆記。
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終于于循禮找上了她,對方約她周末出門見面。
“我手上有一些東西,是你會感興趣的東西。”
“關于沈淮深和你的事情,你應該很需要,或者,我直接放貼吧?
芈夏放下手機,黑暗裡,手機的屏幕亮着幽暗的藍光,窗外燒烤店的霓虹光爬進窗台,卻觸碰不到結滿蜘蛛網的角落。
她想到尹秋水寫的那些東西,不知道關于自己,又是怎樣的審判?
“好。”
很快于循禮發了地點過來,“六點,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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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包廂的霓虹燈管在天花闆上投下紫色光斑,于循禮第四次看表時,玻璃茶幾已經被啤酒瓶占滿。
黃毛小弟把骰盅搖得嘩啦響,煙灰簌簌落在印着英文髒話的T恤上,“禮哥,那妞不會放鴿子吧?”
“她一定會來的。”
于循禮劃開手機相冊,來回幾遍,他不确定,芈夏的性格,那麼冷的性格,但又覺得她一定會出現,因為他知道,她少有的失控都是關于沈淮深,她一定會來的。
音響突然爆發出刺耳電流聲,穿鉚釘皮衣的黃毛正在調試點歌屏,“要不咱們先叫幾個公主?”
他故意把《告白氣球》原唱消音,“等會兒那妞來了,禮哥對着伴奏給她念小黃文。”
玻璃轉盤上的果盤開始發蔫,哈密瓜邊緣卷起半透明的皮。
于循禮扯開第三包芥末花生,盯着手機裡半小時前發出的最後通牒:“再不來,那就貼吧見了”。
此刻芈夏的聊天框突然彈出新消息,是個公園定位。
“操!”于循禮踹開腳邊的空酒瓶,菠蘿汁在地毯上洇出黃色污漬。
黃毛湊過來看手機,“這不要臉的耍我們?”他脖子上挂的骷髅項鍊硌在于循禮肩頭,“禮哥我去把她綁過來。”
就在于循禮暴怒時,芈夏的電話打了進來,他摩擦着手裡的玻璃杯,聽着芈夏冷淡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好像比平日多了幾分溫度,亦或是他的錯覺而已。
“來這個公園吧,我想,就我們兩個,比較好一些。”
“你說呢?”
芈夏頓了頓,道:“今天天氣不錯。”
電話挂斷,于循禮起身,黃毛也起身跟上,想了想,他道:“我一個人去。”
雖然這和計劃偏移,但這是芈夏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而且她說得對,第一次約會,單獨兩個人就好,她說了不是嗎,今天天氣不錯。
暴雨肆虐從高空砸下,傾盆大雨“噼裡啪啦”砸下,湖面濺起層層水花,似開了鍋。樹木在風雨中狂舞,枝葉被抽打得七零八落 。
于循禮限量版球鞋已經泡爛。黑雲壓得梧桐樹東倒西歪,他抹開糊住眼睛的雨水,看到長椅旁歪着個奶茶杯,吸管口還沾着不知是誰的草莓色口紅。
“你他媽在哪?”于循禮對着語音消息怒吼,驚飛了躲雨的麻雀。
他踢翻長椅邊的垃圾桶,泡發的傳單上“暑期補習班”字樣正在化開。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芈夏發來一張照片,剛從洗衣機裡拿出來的粉色毛絨玩偶,五官被甩幹桶揉擰得變形。
于循禮哆嗦着按下撥号鍵,聽筒裡傳來一聲輕笑:“今天暴雨紅色預警,看來,你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
“你tm整我?”于循禮咬牙,“臭婊子,你不想活了。”
“是嗎?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呢,”遠處遊樂場突然亮起彩燈,芈夏的聲音混着旋轉木馬的八音盒旋律傳來:“你威脅我時說'早晚讓你求饒',現在是誰在發抖呀?"
芈夏:“你可以盡情威脅我,沒關系的,因為,一想到你被淋成落湯雞的樣子,我就無所畏懼了。”
自動售貨機的藍光映出于循禮鐵青的臉,他這才發現玻璃反光裡自己像個水鬼。
電話挂斷,芈夏的冷笑在大雨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