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哲遠回過頭看到衆人的臉色後,明顯察覺到了敵意。于是在走到桌邊後,他拉住徐雲河,然後和馬征告辭。
“老馬,今天我還有事情,得先走了。”
“啊?還早呀,再坐一會兒嘛。”
“就是,多玩一會兒嘛,幹嘛急着走。”
馬征和女友明顯沒有盡興,盛情挽留。
“不行,我真的有事。”
馬征見何哲遠堅持,便不再挽留。
于是,何哲遠和大夥兒告辭,“大家多玩一會兒,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什麼啊?這麼掃興。”
“就是啊,難得聚一次。”
衆人一聽就不樂意了,搞什麼,風頭出完了就想跑?
“是要搞二人聚會嗎?”
衆人故意哄堂大笑,起哄。
“天還早呢…”
何哲遠毫不理會,抱拳向衆人表示歉意,“下次、下次再聚會。”
然後拉着徐雲河離開。馬征和女友一直将他們送到院外,看着他們上車離開。
“老馬,别送了,快回去吧,人都等着你呢。”
“嗯,哥、嫂子,下次一定來玩。”
“是的,哥、嫂子來玩啊。”
“好、好、好。”
徐雲河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幹脆隻點頭。
車子開出去老遠,馬征和女友才回去。
“不好意思,今天真是難為你了,這幫人可真能鬧騰了。”
“沒有。”
突然,何哲遠不假思索地說道,“時間還早,我們去哪兒坐一會兒吧。”
徐雲河沒有否決,等于默許。
他們出門時和孩子們約定回家的時間是晚上八點,而現在是六點左右。
車駛入商場地下停車場,他們下車乘電梯直達頂樓的咖啡店。在何哲遠的帶領下,來到頂樓戶外。這個點,咖啡店的顧客不多。
何哲遠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準備點單。
徐雲河卻徑直走到了西北角。站在四十層的高樓之巅眺望,腳下的城市一覽無餘,鱗次栉比的樓房,車水馬龍的街道,街頭巷尾的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見,不一樣的視角感受到一個不同于地面的世界,似乎現實世界微縮成迷你世界。夕陽的色彩由湖邊時的橙紅變成了此刻的紫紅,天邊的雲朵通透而輕盈,層層疊疊圍繞着夕陽。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徐雲河沉浸在美景中。
何哲遠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走向自己。他特意留出面對落日的位置。
“哇,真美呀。”
她面對落日,霞光在她的眼眸深處燃燒,她的眼角、眉梢、唇角以至整個人都暈染一層霞光。
“咖啡裡要加糖和奶嗎?”何哲遠刻意轉移視線,讓自己保持理性。
“要加嗎?”
“最好,不然有點兒苦。”
“加。”她笑着立刻回答。
她托住下巴,看着他加奶加糖又攪拌。“哦,這樣、這樣。”
“嗯,可以啦,嘗嘗。”何哲遠将小勺放到托盤上。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嗯,香。”
何哲遠端起面前的咖啡送至唇邊,悠然地呷了一口。
“呀呼,沒有出錯。”
看着她得意的樣子,他發蒙。
“下午,女主人給我端來了一杯飲料,顔色太好看了,我上來就一大口,喝了才知道是酒。我現在還有一點暈。”她一想到這事,就想笑。
何哲遠也笑了起來,“你能喝酒嗎?”
“嗯。”
“哦?”出乎何哲遠的意料。
“我不知道酒量有多大,反正沒醉過。”
“哦?”
“嗯。我和我愛人剛認識的時候,是在工廠裡。”
“是這裡開發區的工廠?”
“是的。”
“哦,看樣子,我們是同開發區的同事啊。”
徐雲河笑了,然後她的目光垂下落在咖啡杯上。再次擡起頭,觸到他溫暖的目光。是因為落日美景、還是…塵封許久的往事湧上心頭,她想與他傾訴,把珍藏在心底的故事與他分享。她此前沒有和任何人主動傾訴過。
“那是我剛進工廠不久,車間同事聚會。老同事喜歡欺負新人,就故意勸酒。其實我是無所謂的。可當時還不是我愛人的他,卻拼命為我擋酒。後來,他醉得一塌糊塗,我照顧了他一整晚。再後來,我們成了男女朋友。我們同事都對我愛人說,說他得感謝他們,不是他們用酒做媒,他根本追不到我。”
回憶是永别的人相遇的方式。
“你們是在開發區工廠認識結婚,有了然然?”何哲遠覺得不可思議,曾經他和他們居然離得那麼近。
“是的。”記憶的閘門打開如流水般湧出,徐雲河已經控制不住。“那是我人生最重要最美好的階段。記得我們剛認識時有次開發區因為下大雨被淹,那次的雨下得好大。”
何哲遠怎麼不記得?他當然記得。那次的雨據新聞報道,說是五十年不遇的大雨,整個開發區陷入一片汪洋中,他的工廠就在其中。工廠的機器全部泡水,打擊是毀滅性的,他一方面組織員工參加區排洪抗險的隊伍,一方面自救,等洪水退下去後,又積極組織恢複生産,整整三個多月的時間,他幾乎是守在工廠裡和員工們在一起,工廠幾十号人就指望着他。廠子若是垮了,員工們是能重新找工作,可打工人的生活是一個月等一個月,抗風險能力極低,是經不起折騰的。身負重擔的他在很長的時間裡,偶爾回家就是洗洗換個衣服後,又回到工廠裡。
而偏偏那個時候女兒生病了,原來一個小小的咳嗽居然發展成了肺炎,孩子高熱不退。守在病房的吳妮手足無措,就盼着他能守在她們身旁支持她,有個陪伴精神支撐。那次是他傷害妻子最深的一次,妻子至此與他決裂。
“我們一起參加了區裡組織的搶險隊,結果到那兒以後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是一個累贅,我掉進了排水溝,還是我愛人眼疾手快把我拖了上來。”
她笑着,淚光閃爍,黑色的眼眸在夕陽下熠熠生輝。何哲遠很喜歡“愛人”這個稱呼,覺得是有溫度的。
何哲遠吃驚地望着徐雲河,“真的嗎?你們也在?”
看到何哲遠的反應後,徐雲河不禁反問道,“難道你也在?”
“是的,我在。但是我沒有親眼看見,就聽見有人說,有人滑進了排水溝裡,剛挖出來的排水溝,這不是添堵嘛。”
兩個人對視着,雖然都極力忍,可終究沒忍住一起大笑起來。
“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狼狽。”
何哲遠笑着拼命點頭,認真地回答道,“那麼多人看着,一身泥水肯定不會好。”
這句話讓徐雲河笑着直接捂住了臉。
“其實我很厲害的,小時候爬山爬牆頭爬樹摘果子,男孩都不是我的對手。”
“是嘛。爬山爬樹我能理解,你為什麼爬牆頭?”
“哈哈,在外面玩瘋了,回家爸媽不給我開門。”
“哈哈,還能這樣。”
“當然,我和男孩子打架是一對一不會輸。在農村父母是不重視女孩的,男孩子可以欺負女孩。”
“誰敢欺負你,你就打回去?”
“是的。在村裡家裡,男孩子都不敢欺負我。”
“咳咳,這麼厲害?”何哲遠幹咳了兩嗓子,男人的勝負欲遭到挑釁,“現在呢?一對一?”
徐雲河立即明白過來何哲遠的暗指,她老實作答,“現在沒試過。”
“想試試嗎?”
“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