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妮在機場不安地徘徊,等着接女兒。她在蘇城終于安定下來。離婚後,她找人托關系調動到蘇城,遠離之前的一切紛擾,重新開始。然而一切談何容易,讓她牽腸挂肚放不下的人,就是女兒何雅純。
吳妮,再婚。男方是同事,離異,帶着一個兒子,比何雅純大五歲。男方是單位蘇城分集團人事科科長,權利在握,再加上是國企,各項福利待遇非常好,收入穩定,工作安逸舒适,給了吳妮巨大的穩定安全感。最重要的一點,是兩個人的性格相似,三觀相似,所以兩人走到了一起。
婚後,吳妮是幸福的。他熱愛生活,從不把時間浪費到無聊的社交和應酬中。他愛運動,帶着吳妮一起跑步、打球。他工作時,認真一絲不苟,業餘時間抽出時間學習閱讀。可以這麼說,吳妮遇到對方後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去年暑假,女兒何雅純來玩,吳妮就将自己的所有近況告訴了女兒。可得知這一消息的女兒卻是崩潰的,以至于連吳妮十月的婚禮都拒絕參加。
年初,吳妮軟磨硬泡才說服女兒春節來玩。現在,她惴惴不安,即将面對女兒。
當何雅純的身影出現在通道中,吳妮立即揮手,望着長高的女兒一步步走近,吳妮的眼淚止不住,更多的是内疚。
“媽。”女兒輕聲呼喚。
吳妮不顧一切擁抱女兒略顯僵硬的身體。明明近在咫尺,可依然感覺咫尺天涯。
“哎,我的寶貝。”
吳妮一直抱着女兒,直到女兒輕微掙紮她才不得不放手。
“走,回家。”
吳妮立刻推過女兒的行李箱,另一隻手摟住女兒的肩頭,領着女兒去停車場。到達停車場,吳妮将女兒安排上車妥當後,出發。
“媽,你學會了開車。”何雅純系上安全帶。
“是的。”
車子駛出停車場進入寬闊的馬路。車内沉默。吳妮透過後視鏡默默注視着女兒,想多了解女兒。何雅純則一路望着窗外。一個小時之後,駛入一個小區。吳妮單身時住的房子,是單位的福利房。女兒每次來,吳妮都将女兒安排住在這裡。
家在三樓。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八十平左右。簡約現代的裝修風格,簡潔明快,而不失品味。一進房間,何雅純就嗅到曾經的家的熟悉的味道,是餐桌上擺放的花瓶裡插着的百合花的香味。媽媽最喜歡的花,是百合花。媽媽的味道,熟悉的感覺,萦繞在何雅純的鼻尖,萦繞在她的夢中。多少次,她從睡夢中哭着醒來。
“寶寶,是先休息還是吃飯?”
吳妮将女兒的行李送到北次卧。
何雅純不餓,于是先到沙發上坐下來。
吳妮回到客廳,便坐到女兒身旁。
母女二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而曾經,女兒和媽媽可以一起聊天到天亮,也可以依偎在一起一整天,什麼都不做不想不說,就可以很幸福。
“寶寶,期末考試怎麼樣?”
“還行,年級前五十。”
“哦。”吳妮豎起了大拇指。“功課難嗎?”
何雅純搖頭。
又一陣沉默。
“寶寶,累不累?先去睡一會兒?”
“不累。”
十點的飛機,早上七點起床,爸爸九點多一點送到機場。現在是十二點多。
“哦,寶寶,你餓嗎?”
何雅純不餓,可媽媽極力近乎讨好的樣子讓她不得已的點頭。
“走,媽媽帶你出去吃。”
吳妮就像是在迷宮中終于找到出口一樣,高興地站了起來。她立刻帶着女兒去了蘇城最高檔的商場,一路逛吃買。她似乎想用這幾天的時間,來彌補所有的缺憾,并增進母女倆的感情。
可何雅純對于吳妮所做的一切沒有多大的興緻,她想要的不是這些。
吳妮帶着女兒來到蘇城最高檔的商場。首先去吃飯。面對滿滿一大桌飯菜,兩個人卻都沒有什麼胃口。吃完飯接下來是逛和買。同樣,琳琅滿目的商品不能吸引何雅純的目光。
晚上八點多她們回到家。
“寶寶,累壞了吧,先洗洗,今晚早點休息。”
說完就去收拾女兒的行李箱。
一打開行李箱,吳妮有點兒驚訝,是因為行李箱整整齊齊,每樣物品都用旅行收納袋裝好。
何雅純從打開的箱子裡準确地拿出洗漱袋,然後去了衛生間。
吳妮的鼻子酸酸的,本以為箱子是奶奶或者是爸爸幫助收拾整理的,而女兒拿洗漱袋的這個動作卻證明了,箱子是她自己整理的,否則不會一下子準确地找到想要的東西。
女兒洗完澡,在衛生間洗内衣。吳妮悄悄地站在女兒身後。看着女兒的身影,看着女兒熟練的動作,不知不覺間吳妮淚流滿面。她默默地退到主卧,愣愣地坐到床沿。
手機電話鈴響起。是吳妮老公,唐堯軍。
“喂。”吳妮沒有和平時那樣,一接起電話便溫柔地呼喊老公親愛的,隻說了一聲,喂。
“嗯,順利…。”
“不用,我能行…。”
“嗯,好的,我會注意…”
此時來到卧室門口的何雅純,準備問媽媽,洗好的衣服要晾在哪兒?她敏銳地覺察到,與媽媽通電話的人是誰。端着盆的雙手緊緊扣住盆沿。
何雅純來到陽台,透過陽台玻璃窗,對面人家燈火盞盞,照亮了寂靜的夜,為人們帶來希望和光明,給人以無盡的溫暖與安慰。每盞燈下都有屬于它的故事。
吳妮挂斷電話,沒有聽到衛生間的水聲,便起身。在衛生間和次卧都沒有找到女兒。
“寶寶。”
“嗯。”
吳妮聽到女兒的回答後,來到陽台。
“把衣服給我。”
然後在陽台櫥櫃裡找出衣架,将衣服晾好。
晚上,二人準備休息。
“寶寶,晚上和媽媽一起睡吧。”
多想被媽媽擁入懷中入睡,媽媽的香味、媽媽的心跳、媽媽的撫摸…隻有何雅純自己知道。
“不,我一個人睡,習慣了。”
“哦。”
曾幾何時,女兒每晚抱着自己的小被褥纏着自己,講故事、摟抱、拍背才肯睡下。吳妮強忍心痛,盡量表現得自然。
“嗯,去休息吧,今天累壞了。”
兩人一左一右相背而行,各自回房,關門。注定是一夜無眠。遠隔千裡,因思念對方而失眠;如今,面對面時卻因為彼此間的裂隙而失眠。她們還是她們,她們又不是原來的她們。
第二天早上,吳妮在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中醒來。是廚房傳來的響聲。昨晚,吳妮輾轉反側,快到兩三點才睡着。
廚房裡,何雅純在煎雞蛋。
“寶寶,你會…煎雞蛋?”
吳妮快驚掉下巴。
“嗯。媽,你吃老點兒的,還是嫩點兒的?”
“這,是誰教你的?”
“是徐姨。”
“徐姨?”
“哦,就是在我家工作的徐姨,叫徐雲河。”
模模糊糊中,吳妮有了一點兒印象,她們隻見過一次面。